太子走後第二日，儀式也結束了。

呂末表情陰沉，兇狠，似乎仍然心懷憤怒。

應該是對他大娘的憤怒吧？

可結局還是好的。

他大娘的陰謀沒有得逞。

他的媽媽能入住皇陵，雖然還是個婢女，但在古代，這應該是無尚榮耀了。

呂末離開。

顧菁菁卻随着呂末離開皇陵後，找了個借口，自己一個人又回來了。

她出了一點錢，在附近找了戶人家借宿。

然後每日，她偷偷回來到皇陵，隻是坐在遠處，默默看着張媽媽安葬的偏殿。

隻是這麼看着，她就感覺心裡好靜。

皇陵四周環境好好，山坡，成片的竹林，藍藍的天空，小鳥鳴叫，小溪潺潺。

微風輕拂臉頰，顧菁菁心裡就覺得格外的靜。

好舒服。

好久沒有的心裡的甯靜。

她盡量不想本來如果張媽媽還活着，她能和活着的張媽媽在一起，那該多美好，天堂一樣。

她也有一個活下去的，足夠的理由。

可她又失去了。

她盡量不想。

她隻是盡量享受這一刻的甯靜。

一隻蝴蝶，圍繞着她，一直飛啊，撲啊。

她突然淚水劃過。

她這幾日，還給自己選定了一塊山坡偏僻的地方。

在那裡，她死後，可以一直望着張媽媽的方向。

她唯一的念想。

她借了一個鋤頭，在那裡挖了一個深坑，分幾日。

她有一日，躺進去了，試了試。

很合适。

她躺在那裡，心情還是那麼平靜。

因為能感覺到張媽媽，就在不遠處陪着她。

因為，好像媽媽，可以一直陪着她。

還有一件事情要辦。

去謝謝太子，對張媽媽的照顧。

沒讓張媽媽，死後也煙消雲散。

太子的媽媽徹底消失了。

他也是苦命人。

而且雖然太子表面跋扈。

可她能共情太子的内心。

他和她一樣，不快樂，心中有永遠的痛。

在顧菁菁在山頂，看到那個太監傳來太子的旨意，要将張媽媽遷墳的時候。

顧菁菁記得當時，自己心頭有暖意。

她難得的，感覺到别人的善意，關心。

整個人生，都好難得的一種别人的善意。

她應該對這種善意，有回應。

太子如果真的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悲慘遭遇，因此不想讓張媽媽過身後，還那麼悲慘。

自己去謝謝他，告訴他，他的善意，自己接受到了。

他心裡，也應該會被溫暖。

他也會覺得世間，也不全都是殘忍吧。

感謝他，這件事，自己應該做。

顧菁菁打定主意。

自己死前，最後一件事。

第二日，她回到京城，回到了東宮。

太子白日還是去太學上課，沒在東宮。

晚上，天黑後，顧菁菁在小花園裡坐在涼亭裡，看太子住的院子那邊動靜。

太子住的正殿，有燈火傳來，沒有聲息。

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求見太子一次，其實很難。

她白日去問上次給她下跪，求她不要招惹太子的那個宮女，太子何時能回來。

宮女說太子因為最近幾次惹皇上不高興，皇上命令他每天太學回來，先要去藏書閣去抄經文，借此修身養性，跪着抄。

每次一個時辰，太監監視着。

然後離開時，再由太監打兩下闆子。

每日都打，連打十日。

顧菁菁：“那不是要打死了？”

宮女：“行刑的太監哪幹太真的打？會輕一些。可這已經打了五日了，太子殿下，也已經有些經受不起了。而且太子是未來天下之主啊！他每日這樣被打，被羞辱，皇上是他親父啊！真忍心！太子殿下，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不得皇上疼愛。”

顧菁菁知道緣由，隻能沉默。

宮女又感慨：“太子越受罰，脾氣越暴躁，最後倒黴的，還是我們這些身邊人。現在咱們東宮這些奴才宮女，連大氣都不敢出，就怕惹到太子。”

顧菁菁：“你們都這麼怕太子殿下，他真的處置過你們哪些人嗎？”

宮女：“最近倒沒有。但前些日，太子逼死過一個和你一樣來這裡的民女，是太子要侮辱她，她不從，被太子攔腰抱起，丢入井裡！”

顧菁菁心頭一震。

顧菁菁這幾日對太子有改觀，也許是誤會，他内心，其實沒那麼殘暴？

顧菁菁忍不住問道：“真假？你們是親見嗎？”

宮女：“真的！當時當值的小太監坤兒看到了。而且那個女人，你的前任，丢入井裡後，被打撈上來，渾身都是傷痕，被丢入井裡前，飽受折磨，屍體我當時也看到了，讓人看了渾身發篸。後來太子又因為事情敗露，直接命人将那個看到太子丢人入井的坤兒，雙手反捆了，綁在樹上，就那麼吊着，吊了一夜，活活吊死的。這可都是我們親見！顧小姐，您可千萬别以為這幾日太子隻是發脾氣，從未動過手，你就覺得他隻是嘴上兇狠，真的會出人命的。而且死得都好慘。”

顧菁菁沉默。

顧菁菁隻是平民，在民間，飽受缺少親情，無人保護，任人欺辱的十幾年人生，她的内心一片昏暗，現在已經毫無求生欲望。

太子在天家，父親在卻視他如仇敵。

母親在他面前，卻要屍骨無存。

他的性格一定會扭曲。

他還有可怕的對下人的生殺大權。

他做出殘忍的事，他其實異常殘暴，也不意外。

但顧菁菁還是想和太子說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