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蘇也不明所以。

“眼睛。”

“嗯。”

電梯“叮”一聲，一道機械的女聲想起“13樓到了”，他們的房間訂在13樓，出了電梯右轉，左一鳴領着他徑直走到過道最裡邊，他看了看房間号：318。

打開房門，也的的确确是一間普通的雙人房，兩張床像是沒有動過，隻是窗戶旁藏着一隻行李箱，可憐地立在那兒。窗簾緊緊拉着，窗戶也閉着，透不出一絲冷風，考慮到了一到冬天就體寒的破毛病，蘇也心底滋生不少暖意。

他移步過去拉開窗簾，窗外黑壓壓一片，什麼也沒有。

左一鳴在床頭櫃裡叮叮當當搗鼓半天，最後取出一隻眼藥水，蘇也還愣神于窗戶旁的行李箱，突然左一鳴喚他：“蘇也。”

蘇也猛地回頭，發絲被甩起來，搭在眼下，脖子和胸前。這一幕，左一鳴本就穩不住的心再次動容。

“怎麼？”蘇也看着他，眼神一點點下移，從他的喉結到胸前的胸針，再往下，是他的腰最後落在左一鳴的右手處。看見那小瓶子，心底清楚，走去床邊坐下。

雙手撐在床沿，歪着頭好整以暇看着他，勾勒唇角，向他挑眉。

左一鳴自動上前，捧着他的臉笑了一下。打開眼藥水的蓋子，蹭了蹭蘇也的手，示意他拿着。左手一開始輕輕捧着他的下巴，轉而變成了掐住他的臉頰，很輕。

蘇也勉強面着刺眼的白光睜大眼睛，左一鳴幹淨利落，迅速往他的左眼滴了一滴藥水，而後右眼重複了動作。

行雲流水，像是他就該這麼照顧這個人。

不過，确實是他該的。

“你睡吧，我洗個澡先。”雖然這會兒時間不早了，但是蘇也還是需要洗洗，否則難受。

左一鳴松開他的臉頰，放他去洗澡，低聲道“嗯”，蘇也也沒扯理，随意從行李箱掏出一件睡衣就轉了目标去往浴室了。

左一鳴坐在自己床上，低頭看了看手心，握拳收下，脫了大衣上床看手機去了。聽着水滴搭在地闆上的滴滴哒聲兒，不透光的門後是他分别近五年的人，是單方面分手他的前男友，是變化頗深，看不出一點過往影子的……蘇也。

也不知過了多久，左一鳴隻知道自己心神不甯尚久了，聽見門把手擰開的一聲“咔”，左一鳴猛然擡頭，眼神直勾勾盯着浴室門。

蘇也從裡邊兒出來，頭上搭着一條毛巾，浴袍被他系着，到時沒能栓多緊，脖子前的一片皮膚讓熱水沖得泛紅，濕漉漉的，額前的發尖甚至在滴水，一點一點落下的，似乎在拍打着的不是地闆，而是床上人本就不穩當的心。

左一鳴壓了下眼神，低頭繼續看手機：“不吹頭發？”假作不在意地詢問，他等着人的回應。

其實沒變的，蘇也還是那副并不乖巧的模樣：“懶，困了，想睡覺。”

左一鳴本想着提醒他頭會疼，可是看到蘇也後邊的頭發被揉得差不多快幹了，就是額前挂着幾顆水珠，順着臉頰劃至下巴，最後落在地闆上，很小聲的一聲“啪”。

“上床，我關燈。”左一鳴放下了手機拉直眼神看他，蘇也扭頭向他點了頭，似是答應盡快休息，可嘴上卻是另一副樣子：“我東西都沒收。”

“明早收，很晚了，不然你明天頭昏腦脹的，怪難受。”

熬夜的後果左一鳴是絕對清楚的。

“左一鳴。”蘇也掀開被子躺上去，掏出手機，也不給眼神，隻輕聲喚他。這個場景似乎有點熟悉，但他已然忘記什麼時候發生過。

被點名的人後背突然發涼，挺直了腰，機械地放下手機并扭頭。

蘇也不用看也知道這人甩了個眼神關注他，依舊那副事不關己，冷淡淡的模樣，唇齒打開一瞬間，飄出一句輕飄飄的：“你忘不掉我啊。”

忘不掉。

怎麼可能？左一鳴早就開啟了新生活，一切都回歸正軌，親手扼殺曾經的自己，抹去本不該存在的記憶。

他向前走，隻看天上的星星，于是不在意腳下硌腳的石子。

他放下了，很早前。

說不會被牽動是假的，他并非一個理性的人，極度感性帶給他控制不住回想的毛病，但他并不戀舊。

他沒想過真要和蘇也再續前緣，如果隻是叙叙舊，他也不會提起過往不堪的分手。

左一鳴沒想和蘇也複合，是真的。

左一鳴沒想和蘇也徹底斷聯，也是真的。

他沒有回答了，夜很黑。這裡看不到星星，窗簾籠着房間，剛被拉開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合上了。蘇也不在意這些了，他叫人關了燈，自己窩在被褥下睡了。

左一鳴順手按下開關，很輕地。

“晚安，蘇也。”

“好夢，左一鳴。”

背對着，各懷心思卻又默契地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