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川走之前那個耐人尋味的眼神也實在讓于朝宇頭痛，他能有什麼解釋？

對不起，我不應該因為養了人家半年就冒充人家小舅？也不知道會養出個小狼崽子成天盯着自己，還擅自以為人家缺父愛呢。

于朝宇扶了下額，剛轉回去，就見周霄已經在收拾東西了——不是當天要用的手機和耳機之類的，而是帶來的整個桌面上的生活用品，一股腦往包兒裡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邊生氣就算了，王西川性情大方穩定，比較講道理，找個時間解釋清楚就行了……可這邊是個血性方剛的十八歲嬌氣大小姐啊。

于朝宇抓住了他的手腕，語氣放軟：“幹什麼呢。”

周霄偏頭，輕輕瞥了他一眼：“搬走，免得你操心得睡不着覺。”

那一眼，給于朝宇看得心驚肉跳的：“我這還什麼都沒說，你眼睛紅什麼啊祖宗……是你先親的我。”

“我不對，我向你道歉，總行了吧。”周霄拉上書包的拉鍊，往肩上一挂，直接扔下于朝宇走人，奪門而出。

“啧。”于朝宇煩躁地搓了把頭發，追了出去兩步，又趕緊跑回來把門給鎖了，再追出去竟然直接看到周霄進了逃生通道——那家夥生怕被我逮住連電梯都不等了。

于朝宇已經是半輩子都沒走過超過兩層樓梯的人了，眼看着這十三層台階，心裡又過意不去，一着急一咬牙，還是擡腿跟了下去。

等他跑到一樓的時候才發現倆人腦子都不是很清醒，萬一自己坐電梯，周霄下樓這速度指定比不上自己，一出公司大門就會被逮住。

而自己蠢就蠢在追着他走了樓梯，不然這會兒早把人攔住了。

于朝宇追到公司門衛處，問剛才那個出來的小男生往哪個方向去了。

這個點兒沒有公交沒有地鐵，周霄站在路邊，猶豫着掏出了手機想打車。

于朝宇一巴掌蓋在了他的手機屏幕上，把他的手機拿走了。

周霄轉身就走。

于朝宇扯住他的手腕，喊道：“行了，夠了！我讓小傅開車上來，這回是我錯了行嘛？等回家跟你解釋，别打車了。”

周霄在他前面停下腳步。

于朝宇以為他聽進去了，松了一口氣。

周霄轉過身來，有些昏暗的路燈在他的半邊臉上灑下淡淡的光暈，甚至還不如深夜中他的瞳孔黑亮：“你想解釋什麼？因為我缺錢，負債，所以你懷疑我會偷你的錢？”

于朝宇像是完全沒有計較剛才周霄強吻他的事情，而是上前兩步伸手攬住了周霄的肩膀往回走，好言解釋：“我才不在乎你偷我的錢，說白了我現在把你當公司儲備人才，本來就是要花錢養着的，但是——”

“但是你怕我對你的公司動手腳，因為公司是你的命！”周霄接上了他的話，壓抑着滿腔的憤怒，“我在你心裡就是這麼處心積慮的人是嗎！我說了我對你隻有感激，哪怕是我當初死皮賴臉非要住進……住進你家，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害你……”

于朝宇聽見他哽咽的聲音，頓時就後悔晚上多喝那幾杯，趕緊在人家後背拍了拍：“好好好，我知道，我就是晚上喝多了糊塗了，加上你身份特殊，一時鬼迷了心竅……”

小傅很快把車開了上來，于朝宇趕緊壓着周霄的肩膀把人推了進去，路上打着圓場，什麼你家我家的，隻要你好好學習，以後努力為公司創造價值，那就是咱家。

周霄實在是服了于朝宇的厚臉皮，自己親他，轉頭就不當一回事了，懷疑自己是商業間諜，也扭頭就能道歉，那自己的心情，又到底算什麼東西？

“那你這麼晚一個人返回公司幹什麼？還偷偷摸摸的，特意等謝峄走了。”到了家，于朝宇欲蓋彌彰地給他熱起了牛奶，滾燙的，端到他面前。

事到如今，周霄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我覺得自己沒用，争取不到你的視線，所以想加快學習進度，想在這三個月裡做出點成績給你看，想得到你的誇獎……這個理由值得懷疑嗎？”周霄那雙近乎無雜質的眼直直地看向于朝宇，他的心思和他的眼神一樣幹淨清澈，明明白白，讓于朝宇這樣八面玲珑閱人無數的人，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真的傷了别人的心。

“那你這麼晚回來，也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啊。”于朝宇也是第一次在心虛的同時還感到愧疚，渾身都不自在到了極點。

“我覺得你跟那個王經理約會挺開心的，可能都不會回家，應該不會想到我吧。”當然周霄心裡不是這麼想的，他隻是單純地想偷偷努力，不讓人看見。

于朝宇也是頭一回從他嘴裡聽到這樣帶有嚴重吃醋情緒的酸話……可能以前也有說吧，但于朝宇真的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深夜的甯靜總能讓人忍不住剖開自己的胸膛自省自問，兩個人就大眼瞪小眼幹坐了十幾分鐘，時針已經悄悄走到了第二天。

周霄見于朝宇一直在那兒抓耳撓腮的，好像被自己這一親一鬧，搞得不知所措一樣，沒忍住勾起嘴角笑了一聲。

“還笑呢……”他一出聲，于朝宇就知道自己找台階下了，搓着臉往後躺倒在沙發上，“就後悔收留你，當時臉皮厚一下，能省多少事兒。”

“所以我才說，你是成年人，要為自己做的決定負責。”周霄不打算在下面繼續呆了，拎着包從沙發上起身，“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從一開始你就說了，要不是你今晚失态，逼問我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我也不會順勢把你給親了……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做傷害你利益的事情，就算你對我完全沒有意思，也不把我的喜歡當回事，那都無所謂。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于朝宇，喜歡你應該是未來二十年中僅剩的，能讓我感到開心的事了。我人生的第二階段，從一開始你就已經參與了。”

于朝宇慢慢睜開眼睛，看着那個挺拔的、坦蕩的背影，好像一夜之間變得成熟了，有些陌生。

“也許之後我看着你跟别的男人調情、亂搞還是會發脾氣，如果惹急了你，那時候你就像今天一樣揍我就行了。但不論你怎麼看我，認為我的身份有多敏感、特殊，有多少犯罪的動機，我都會讓你清清楚楚看到我的忠誠——”

周霄轉過頭來，瞳孔中的光芒變得有些懾人，讓于朝宇恍然回想起了周霄第一次出現在他家窗外的那個雨夜……那個眼神。

“我恨貪污、恨背叛、恨那些把我爸推進深淵、拉進污泥的一雙雙手……所以我絕對不會允許這些事再發生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