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煙與輕雲趕緊幫她更衣梳妝。
那衣裳雖然瞧着老氣,但是纾妍個子高,膚色又雪似的白,上身一點兒後果然典雅又端莊。
她見就連珠钗首飾款式都極老氣,也懶得裝扮,隻讓淡煙随意地将頭發绾成一個髻,在淡煙的攙扶下出了門。
今日陽光極好,溫暖的陽光灑在人身上暖陽陽。
三人朝着西邊花園走,一路上亭台樓閣,假山水榭,翠竹疏影,令人目不暇接。
滿園子裡姹紫嫣紅開遍,芳草茵茵,落紅委地。
蜂兒蝶兒在花叢裡鑽來鑽去,忙着采花粉。
此處确實并不是将軍府。
纾妍就是再失憶,也不可能将自己家裡什麼樣給忘了。
更何況她爹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将春日裡的暖陽搬到冬日裡來。
纾妍越逛越心慌,行至一處垂花門時,見左手邊抄手遊廊的勁頭有一方荷花池,水裡還窩着幾隻五彩鴛鴦,頗有意趣,正欲拐過去瞧瞧,淡煙忽然攔住她,“小姐,不能再往前走了!”
纾妍不解,“為何不能往前走了?”
輕雲忙道:“再往前就是前院,您若是想要出去,須得縣主同意。”
纾妍詫異,“我一個大活人,出個門竟還需她同意?”
就算她真成婚,也是首輔娘子,這日子也着實慘了些。
不不不,不能這麼想,這不是成婚,這是賣身為奴!
纾妍非要去瞧瞧,正說着,幾個年輕的婢女簇擁着一年近半百,白團臉,中等身材的婦人迎面走來。
纾妍瞧她雖一身绫羅綢緞,但是腰微佝偻,顯然慣服侍人的。
應該是主子跟前得臉的仆婦。
果然,淡煙低聲道:“是縣主跟前最得臉的陪嫁陳嬷嬷。”
陳嬷嬷這會兒已經行到跟前,道:“大娘子怎逛到這兒來,可讓老奴好找!”
纾妍聽得這句“大娘子”,腦仁又一陣陣疼,仿佛有無數的人在她耳邊喚她大娘子。
她一時有些站不穩,眼疾手快的淡煙一把攙住她,急道:“小姐可是有哪裡不适?”
一旁的陳嬷嬷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纾妍。
她穿了件家常丁香色繡海棠交領襦裙,滿頭青絲隻簡單地绾了一個烏鴉鴉的髻,一張粉黛未施的小臉白得似雪,櫻唇卻又好似含珠。盡管尚在病中,又穿得過分端莊,滿園子春色竟有所不及。又見她彎眉微蹙,杏眼好似淚痕點點,怯弱妩媚之态盡顯。
不得不說,沈氏生得真美,且身段是男子最愛的那一款,豐乳細腰翹臀。閨房之中,指不定如何狐媚勾人。
也難怪一向清心寡欲,無心風月的大公子鐵了心的要娶她。
隻是不知為何,這婚後,大公子甚少去後院,與她關系也淡淡的。
如今她瞧着沈氏除卻面色蒼白些,一點兒也不像“離魂”的瘋癫模樣,反而較之從前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嬌媚勁兒。
陳嬷嬷想起縣主的吩咐,試探,“縣主讓奴婢來詢問表姑娘擡為貴妾一事。大公子昨晚也已經同意。”
既然這“離魂症”是由表姑娘而起,那麼大娘子必不會無動于衷!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對方眼神裡流露出訝然。
陳嬷嬷心中十分不以為然。
果然試出來了!
陳嬷嬷心裡本就不相信世上有離魂症。
一個無所依的罪臣之女,即便使些手段想要活得夫君的憐愛也是有的。
隻是編出“離魂症”這樣的彌天大謊,實在令人不恥。
她正欲勸兩句,大娘子道:“他高興納誰便納誰,同我有何幹系,難不成還要我送禮金?”
陳嬷嬷聞言,當場愣在原地。
直到那抹丁香色的窈窕身影消失在花園盡頭,陳嬷嬷才回過神來,難以置信,“方才,可是我聽岔了?”
沈氏一向端莊柔婉,且這阖府上下,怕是就連荷花池裡的鴛鴦都知曉她待大公子的心意,又怎會說出這樣不痛不癢的話來?
這世上,當真有離魂症?
*
纾妍一回到瀾院,就道:“說吧,我爹為何把我嫁給他?”
這是終于信了自己成婚。
“小姐消消氣,”淡煙将她扶坐到榻上,“大将軍是為了小姐好。”
“為我好?”纾妍難以置信,“一個年長我十歲的夫君,一個就連衣食住行都要管着我的婆婆?”
哦,對了,他那個便宜夫君還打算納妾來着。
淡煙一時沒敢接話。
纾妍委屈得眼圈都紅了,“我現在就回家找他問清楚!我究竟犯了多大的錯,他竟舍得将我扔到這火坑裡來!”
小姐早就沒家了,還能回哪兒!
且小姐十五歲以前的脾氣淡煙再清楚不過,忙給輕雲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趕緊去請姑爺。
輕雲也生怕小姐出事,趕緊往外跑。
她剛出院門就撞見剛好來探望妻子的裴珩。
輕雲也顧不上行禮,急道:“姑爺,我家小姐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