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師兄依舊微笑:“是啊,天黑了,我确實該回去睡覺了。”
有人摳他字眼:“師兄,是我們。”
高弄舒不太贊同地笑了笑:“不對,是我。”
衆人臉色一變。
他翻玩着手中的竹聽笛:“其實這麼說也不太對,你們要是足夠快,也是能睡上覺的。”
一堆人神色難看,打量了周圍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位高師兄說的是什麼意思。
來淩雲宗的新弟子也不是沒聽過這個很折磨的入門儀式,隻是當真正看見了,才有了不可置信的感覺。
衆人眼前,高弄舒身後,是一條屬于淩雲宗高不見頂的寬長石階路。
這條石階寬得吓人,同樣也長得吓人,恢弘大氣,估計能同時容納數十人并肩爬個幾天幾夜的。
這條路嶽寄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走了不知道多少遍,上一世剛入門的時候她還什麼都不會,隻能硬生生捏着股氣爬上去,到後來她懶了就禦劍,但更多時候還是一步一步走上去。
比如上一世接柳扶荔回宗門。
他們二人,一步一階,走了整整三個日夜。
柳扶荔走幾步摔幾跤,她也跟着摔。
眼淚混雜灰塵抹了一臉,好像瞎的不隻是柳扶荔,她也瞎了。
最後還是傷好了剛醒的單若水來接的他們。
熟悉的環境使得嶽寄歡想起往事,她目光遊移,拒霜卻又忽然扯扯她衣袖,小聲道:“我們是不是上去了才能睡覺?”
嶽寄歡回神:“按這位師兄的意思來說,是吧。”
“你會禦劍嗎?”拒霜問,“我們可以禦劍上去。”
嶽寄歡掃了這位病美人一眼:“你會?”
不料拒霜卻真的一點頭:“會。”
這會兒子這樣的神情,又真真切切像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了。
能選上的人除了資質不錯,自身本領多多少少也有些。人間不缺修仙之地,所以有人未入尋仙山便已築基練氣,散修會禦劍不是什麼稀奇事。嶽寄歡眯了眯眼睛:“你會好像也無用,沒劍。”
因着從前天場有過測試暴亂的原因,所有進入天場的測試者,身上一律不得帶有任何法器,劍也不行。
這是鐵令。
半晌,她環視了周圍一圈。
“倒是有...”
“樹枝。”
拒霜同她一起出聲,聰明人之間說話總是簡單的。嶽寄歡難得多看了幾眼面前這個年齡和她相仿的少女,如果剝開現在她們之間有些尴尬的關系,别說正常關系的同門了,好友也不一定。
人群最前面,高弄舒眨了眨眼:“我在宗門門口等大家,大家快些,說不定還能趕上後天早上的午飯。”
人群哀嚎一片。
有人抱怨:“我們還沒入宗門呢,身無本領,如何受得了這樣。”
旁邊那人叫喚道:“一直爬不上去會怎樣?”
高弄舒瞥了說話的人一眼,司空見慣般說了一句:“既然大家都已開靈根,何談廢物一說,至于爬不上去——”
“那就滾回家罷。”
他這樣講着,臉上笑意淡了幾分。
衆人一臉絕望。
說起來,天場選拔有個很好的地方是測試靈根的同時也協助人開慧靈根,給身體注入靈力,這樣一瞧,測試之人也算半隻腳邁進了仙門裡,與一般都凡體終究有了區别。
所以每年想要到天場選拔的人幾乎是擠破腦袋,有益無害,就算沒選上也能去各城各地謀個仙路。
高弄舒沒再和這群剛入宗門的小鬼扯閑話,他看了一眼神色各異的衆人,眼神落到了站在人群最後面兩個互相扯着袖子的小姑娘身上,兩人都白的晃眼,相比于其他人面色平靜又冷淡,在不那麼漆黑的月夜裡,像兩顆熠熠生輝的繁星。
他望着這兩位修仙界難得一出,一出出倆的異行靈根,給這群倒黴小鬼們送上了不太誠懇的祝福:“師兄我先走一步,你們這批人資質不算差,想來定是能打破淩雲宗新弟子爬石階的記錄。”
衆人暫時忘記了待會兒要爬梯子的痛苦,又起哄:“師兄師兄,最快記錄是多少天啊?”
高弄舒神秘一笑:“天?”
“兩個時辰不到吧。”愛逗小孩兒的高師兄笑了笑,他看着衆臉驚訝,晃着兩根手指,“好了,你們快些吧,别浪費時間,嗯?”
說罷,高弄舒抛開長笛虛虛躍上去,轉身就走,他走得太過決絕,隻留給衆人一道絕情的背影。
淩雲宗莊嚴肅重的大門口前回蕩着一片鬼哭狼嚎。
吵鬧的人群後面,拒霜指尖勾了勾嶽寄歡袖子,笑笑:“我們禦劍,不對,踏樹枝上去吧,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