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胡扯,但太宰治的自尊心被微妙地滿足了——雖然他拒不承認,半推半就地接納了這個看起來蠢蠢的小東西,此後一發不可收拾,不過一周,公寓各個角落就被葉星來添置的各種長着不聰明樣子的物品填滿。
雖然隻開了一盞長着笑臉的蘑菇小夜燈,但公寓内并不寂寥,濃郁的生活氣息(主要是醜東西帶來的)沖淡了黑暗帶來的不安感。修剪得奇形怪狀的盆栽在暖黃色燈光的映照下拉出可笑的影子,像一隻被拉長臉的醜貓。
手機屏幕散發着熒熒藍光,備注為“星來?”的聯系人,最後一條信息的發送時間是15點,内容是簡短的“加班”。
而現在是22點,7個小時過去,惱人的工作信息響了一遍又一遍,最終在兩小時前不甘地歸于沉寂,但女友的聊天框依舊巋然不動,還停留在那條毫無溫度的“加班”上。
忙到連回信息的時間都沒有嗎……?她從來沒有這樣過,難道安吾的工作狂細胞順着自己傳染給星來了?
啊……好無厘頭,和星來待久了思維也被她同化了。太宰治扯扯嘴角,不由得露出一點笑意。
仔細想想,葉星來出現之後他的人生就多了很多意外,不,說全是意外也沒問題,感覺像開啟了什麼新世界大門一樣。從來沒見過這種人,簡直像自然災害,蠻不講理地四處沖撞,把他死氣沉沉的秩序摧毀殆盡。
真是好恐怖的人,随性又自然地打破了自己建立的心靈堡壘,把龜縮在裡面,地鼠恐懼陽光一樣恐懼着、拒絕着一切被世人稱之為愛與幸福的東西的自己拽出來暴曬……
正胡思亂想着,門口傳來了鑰匙響動的聲音。
太宰治彈射起步,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腳已經自動往玄關走去。好吧,雖然她五個小時不回信息簡直罪大惡極,但太宰大人是非常寬宏大量的人,如果她回家第一件事還是摸他腦袋,那麼原諒她也未嘗不可——
“好想變成猴子在大街上尖叫發瘋随意沖撞行人。”寫報告寫到失去靈魂,一臉灰暗的葉星來如是說。
即使變成猴子也可以摸他的腦袋吧!太宰治不可置信地看着葉星來一臉恍惚地繞過他,遊魂一樣飄到沙發上,呻吟着攤成一張餅。
“星來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太宰治幽怨地開口,出于某種不可言說的心理,他還像死機的電腦一樣僵在玄關處,等着葉星來重新啟動他的系統。
“什麼忘了什麼,我現在的精神像一張紙一樣脆弱,一根蛛絲那樣輕飄飄的東西也會讓我崩潰尖叫發狂的……”葉星來低聲咕哝着,把頭深深埋進海豹抱枕,放任感官沉浸入被毛絨絨包裹的美妙觸感中,以此緩解過度工作帶來的精神壓力。
“……”輸了,還是輸給了一個一臉白癡相的海豹抱枕,果然當初就不該買它回來。太宰治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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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扭一會後對女友的擔心還是占了上風,太宰治磨磨蹭蹭地走到沙發邊,慢慢揉捏起葉星來的肩頸來。
“诶,謝謝你。”力道适中的按壓令葉星來放松不少,她終于有心情放下海豹抱枕觀察獨守空房長達7小時的男友了。
“今天是第一次一個人待在家裡那麼久吧?”葉星來撫了撫太宰治捏着她肩頸肌肉的手,“打開手機簡直吓一跳,竟然一條抱怨的信息都沒有給我發,有好好忍耐啊,真厲害。”
“哼……是啊,明明有好好忍耐,但是居然沒有獎勵,”太宰治輕哼一聲,力道加重了一些,“是不是對我太不公平了?”
說話間太宰治的頭已經低下來,湊得離葉星來很近了,耳後拂過溫熱的吐息,她一回頭就能碰到太宰治的鼻尖。
“是啊,獎勵,獎勵,嗯,獎勵什麼比較好呢……”葉星來突然有些不敢回頭。
或許可以把這種怯意稱為害羞。但有哪裡不對吧,明明是已經能睡一張床的關系,為什麼還會害羞?太奇怪了,也許加班真的會燒壞腦子。葉星來胡亂地想。
太宰治湊得更近了些:“所以要獎勵什麼呢?”他垂落的發絲觸上葉星來的側臉,帶來微小的癢意。
但葉星來感覺癢的不止是側臉,那點微末的癢意流水般順着皮膚滑入腦海,連帶心髒處都産生了幻覺般的酥癢感。
“這個。”她猛地扭頭,以常人難以反應的速度捧起太宰治的臉,狠狠在他嘴唇上糊了一層潤唇膏。
被她的突然襲擊驚到,太宰治眼睛瞪大,深不見底的鸢色眼睛裡清晰地倒映出葉星來的面容:美麗的、閃耀着狡黠光芒,又煥發着勃勃生機。
“狡猾的人。”太宰治面上浮起淺淡的紅暈,他嘟囔着,伸手拉住親完就跑的葉星來:“這算什麼,我可是忍耐了足足7個小時,隻有這種程度的獎勵是不是太過分了。”
“再抱抱我吧。”葉星來順着他的力道陷進他懷裡,他并不重視飲食,身形比同齡人更為單薄,懷抱并不寬闊,但卻給人奇異的安心感。
彼此的呼吸和體溫交纏在一起,安甯平穩的幸福感緩緩升起。葉星來把頭枕在太宰治胸口,十指緩緩擠入他的指縫,與他的手緊扣在一起。兩人都不再說話,安靜地依偎着,任靜谧填滿整個空間。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他們就這麼在沙發上相擁着陷入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