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你打算做什麼?”
清爽的海風與海鳥吵鬧的鳴叫中,夏彌這麼問葉星來。
今天是夏彌真正蘇醒的第六天,也是這場遊輪之旅的最後一天。
這艘遊輪已在緩緩駛離公海,過了今天,它将徹底離開公海,回到橫濱。
換言之,這是最後一個享受遊輪免費餐點與絕佳風景的日子。為了讓船票發揮最大價值,兩人沒有像前幾天一樣窩在房間裡等待送餐服務,而是跑來遊輪的露天餐廳,在陽光、海浪,和叽叽喳喳海鳥的包圍下,享受免費早餐。
此刻,被提問的當事人,葉星來,已經吃完了餐盤裡的炒蛋、培根和嫩菠菜,正在往剩下的吐司上抹草莓果醬。
因為今天沒有提供她鐘愛的菠蘿果醬,她對這份吐司沒什麼食用興趣,隻是像刷牆那樣,用果醬一遍遍粉刷吐司,将白吐司塗成濃郁柔軟的鮮紅。
“啊?你問我?”這個普通的問題對她來說似乎超出了預期。她暫停了對吐司的虐待,用茶匙指着自己鼻尖,詫異地看向夏彌,眼中盛滿真情實意的困惑。
“對,問你呢,很難回答嗎?”夏彌點點頭,餐叉在潔淨的白瓷盤上敲出節奏感十足的調子——徹底蘇醒後她完全抛棄了人類的習性,吃飯于她更像是一種手遊日常打卡活動,象征性地、敷衍地完成即可。隻要面前擺着空盤子,不論食物是否進到胃袋,一頓飯就可以算結束了。
“也沒有,隻是感覺有點錯亂罷了,”葉星來喃喃自語,茶匙在面包上無意識地滑動,“在我的設想裡,我們應該在電閃雷鳴、狂風呼嘯的暴雨夜,站在船首呈對峙之态讨論這個問題。我提着被雨水洗得透徹幹淨的長刀,認真又嚴肅地問你打算做什麼?還記得我們的羁絆與承諾嗎?然後你深沉地說那都是過去了……”
夏彌:“……”
“少看點jump系吧,”她扶了扶額頭,有點不想看葉星來的眼睛,“你的中二程度怎麼還随着年齡的增長而增長了?以前的你還算是一個比較内斂的神經病。”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這種症狀是和那個太宰治在一起後出現的嗎?我就知道他會把你帶壞!”
?怎麼起承轉太宰了。
看來她真的很不爽太宰。
但變化和太宰無關,因為——
“對人類來說,你離開得太久了。”
葉星來把茶匙戳進面包,滲進面包體内的鮮豔的果醬緩緩流出,在餐盤上蜿蜒出濕潤黏稠的痕迹:
“十八歲到二十二歲,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
“這些時間對人類來說是很長的,可以完成一個學位、精通一項技能、掌握一門語言、糾正一個習慣……總之,會發生許多改變,隔着四年的時光對望,熟悉的臉也會變得陌生。”
“雖然對你來說,這隻是睜眼閉眼的間隙,短得像流星劃過夜空。”
一陣強烈的海風刮過,過量草莓醬甜到發膩的香氣撲了兩人一臉,葉星來不由得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變化啊,”夏彌傾身,拿手帕去擦葉星來眼角的生理淚水,“但也有些東西沒有改變,對不對?”
“你長高了一點,也瘦了一點,”她的視線在葉星來臉上巡遊,似思索又似回憶,“不過眼睛還是從前的樣子,像燃燒着永不熄滅的火焰,很亮,很幹淨。”
也很溫暖。
但留戀溫暖會令心靈變得軟弱,權欲和野心鈍化之後,王就失去了坐在王座上的資格。
夏彌頓了頓,把那個柔軟的詞一點點咬碎、吞回腹中,才繼續說:“人類的情感實在是有些奇妙的東西,我不斷學習與模仿,最終也未能全盤理解……我沒想到你們會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