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犯......”聞言,穆風陽蹙起眉頭,呢喃着。恍惚片刻,又慢慢舒展開來,他......确實是殺人犯。
溫廷晔面容淩厲,繼續說道:“那天,我一個人,在醫院一直待到晚上,我去了太平間,我想看他一眼就走。可是,在門外,便聽到了你對他說的那句話......穆風陽,你說這是不是天意,讓我揭穿你。”
十八年前,穆風陽站在冰冷的太平間中,看着面色煞白,胸前開了刀口又縫合上的易臻皓,那是他親自為他做的手術,喃喃道:“對不起,我剝奪了你五天的光陰,可我女兒......真的等不起了。”
穆風陽從太平間走出,看見了等在太平間門口的易臻晔,先是一愣。然後他抱着一絲僥幸,跟易臻晔交談起來。他以為易臻晔還小,理解不了他那句話,也記不住那句話。十歲的易臻晔是不理解,但溫廷晔永遠都記得那句話。
穆風陽得知易臻晔的監護人簽完名字便走了,沒有帶走他,便将他從醫院帶到了孤兒院。
溫廷晔覺得,上天對他不薄,讓他這輩子至少财權得意、報仇雪恨,可也對他實在殘忍,為什麼要讓他聽到,甚至明白穆風陽的那句話。若那件事他不知道,就這樣過一輩子,是不是他也會是個很陽光溫暖的人……
某天,在孤兒院的讀書室,他看到老師用粉筆,随意寫在黑闆上的一句話:“浪費時間就是謀财害命。”
浪費時間,突然腦海裡閃過一個詞。剝奪光陰......穆風陽曾經說的。
十歲的溫廷晔,睜着清澈純淨的眼睛,問道老師:“剝奪光陰就是謀财害命。對嗎?溫老師。”
隻見老師眼睛一亮,摸着他的頭說道:“臻晔真聰明,會思考名人說的話,而且思考的完全正确。甚至,剝奪光陰是侵害别人的時間和生命,比自己浪費時間更嚴重哦,更稱得上是謀财害命一說。”
“剝奪光陰......害命。”這句話,他終于弄明白了,也一輩子都記着。
“穆風陽,你奪走了他最後五天的光陰,我甚至都沒來得及跟他說對不起。我讓你穆風陽在監獄待上五年,不過分吧?”溫廷晔望着穆風陽,語氣生冷的說道。
他恨穆風陽将心髒移給了穆甯,更恨穆風陽讓他對易臻皓,永遠的留有遺憾。那個冰淇淩,弟弟再也沒有吃上。
“我對不起你和你的弟弟。”穆風陽緊鎖着眉頭,從那天起,他也從未原諒過自己,可悔恨嗎?他不知道。
當年,他看着病房中沉睡的小阿甯。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他行了那麼多善事,救助了那麼多人,上天還是要讓他唯一的女兒也要離他而去,為什麼就不能慷慨一點?一顆心髒,真的有那麼難嗎?
是易臻皓的來臨,讓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阿甯的希望。因為看到了希望,所以那不可原諒的邪念也随之而來。
溫廷晔下巴微動,面色依舊平靜。“我從來不喜歡跟别人說對不起,對不起是世界上最沒有價值的東西,也不是我可以赦免你的理由。”
頓了片刻,眸色漸深,繼續說道:“你所有的罪過,我要讓你加倍償還給我。”
“加倍償還,在監獄待上五年......”穆風陽不太理解他究竟要什麼,他看不透溫廷晔,記憶中,那個小男孩眼神很清澈,可眼前這位,深不可測。他不免好奇,易臻晔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溫廷晔的。
“不。這是你理應承擔的一部分罷了,不是麼?另外一部分......就讓你的女兒來替你償還吧。畢竟,追本溯源,你當年也是為了救她。”溫廷晔語氣略顯涼薄的說道。
穆風陽蓦地一震,帶着鐐铐的雙手哐當搭在桌子上,情緒有些激動。“求求你,放了我的女兒,讓我受到什麼懲罰都可以。她什麼都不知道,是我一意孤行。”
彼時,溫廷晔也突然變了臉,眼中盡是殺氣,狠狠的将手拍在桌子上,站了起來,望着他咬牙切齒的怒吼道。
“不知道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易臻皓呢?我問你,他呢?他被你用你的這雙手,親手剝去了他的心髒!安在她穆甯的身體裡!她活的很好呀,有人疼有人愛,就連最落魄的時候,都有人偷偷給她塞錢!我呢?!簡直就是一條沒人要的狗,天天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易臻皓,我每天每夜的都能看到他在我身邊,說他好疼、好冷。我他媽都想直接下去陪他你知道嗎!”
溫廷晔的暴怒聲戛然而止,晦暗如漆的眼睛緊緊盯着穆風陽,下颌微微顫動着,整間屋子都充斥着壓抑。
走廊陷入一片死寂,破碎的瓦燈依稀亮着,探望室外的人皆不寒而栗,不敢吱聲,此時,靜的可怕。
片刻後,隻見他喘出一口氣,漸漸收斂了怒火,錘打在桌子上的手也慢慢垂了下去,冷聲說道:“......穆風陽,而造成這一切的,都是因為你。你才是罪魁禍首,穆甯......也逃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