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前方正倒計時的紅燈，阿鴻說道：“晔哥。前面是紅燈。”

“直接闖。”溫廷晔想也沒想，直接說道。

得到命令，阿鴻一路不知闖了多少紅燈，不敢半分停歇。因為他方才也看到了，穆甯臉色煞白，滿頭的冷汗，真的像是要死的人。而他現在，也是在跟閻王爺較量着，可謂生死時速。

溫廷晔拍了拍穆甯的臉，着急的喚道：“醒一醒穆甯，不要睡着。”

穆甯面色很是蒼白，張了張嘴，無力的說道：“我好冷。”

“冷？”溫廷晔在包房裡已經為她穿上了自己的外套。便吩咐阿鴻打開空調，緊緊摟着她，希望自己的體溫能讓她熱乎一些。“等一會，等一會就不冷了。阿甯。”

阿甯......他已口不擇言。不過，這個時候，誰在乎呢。他心裡隻有一個想法，他還不想讓她出事。她這副樣子，真的吓壞他了。

穆甯隻感覺身體逐漸溫熱了一些，卻還是一時熱一時冷，很不好受。微微睜開了困乏的眼睛。看到那張讓她無比恐懼的面龐，嘟囔道。

“溫廷晔。”

溫廷晔見她叫着自己，連忙應道：“我在，阿甯。”

穆甯看着他，心裡恨，身上疼。她不知道自己這次會不會死，總之，就算十八年前的那次手術，她也不曾像現在一樣痛苦不堪。她想，就算這次救活了，這手臂大概也廢了吧。既然廢了，她還有未來嗎？她還能将溫廷晔的惡行揭露在衆目睽睽之下嗎？她知道答案的，不能。依仗的希望逐漸崩塌潰散，泛紅的眼尾漸漸流下一滴眼淚，淚珠劃過的方寸肌膚隻覺很滾燙，可她的心卻死一樣的冷冰冰。不由得張了張嘴。

“我讨厭你。”

溫廷晔愣在那，手上觸着她身上那片怎麼都不停的鮮血。又黏又熱。他就靜靜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冷漠而憎惡的眼神，灼灼的望着自己。此刻，他垂目看她，猶如低頭看着地獄之門的敞開，她是那隻趴在裂隙處看着他，勢如破竹的伥鬼，一定會将他拉進去吸進去，然後毫不留情的關上他背後的那扇門，将他永遠的塵封在潮濕陰暗中。

“好。”溫廷晔幹巴巴的應了聲。

穆甯聲音幹澀，輕聲道：“溫廷晔，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放了我爸爸，放了白轲？”

溫廷晔睫毛顫了一顫，寬慰道：“你這才哪到哪？怎麼會死？不要瞎說。”

“在你身邊，我總有一天會死的，會瘋的。”穆甯喃喃道。

溫廷晔頓了下，冷聲道：“我說過，我不讓你死。”

穆甯對她僅有的親朋不放心。眼睛就要睜不開了，還是強撐着，不依不饒着：“到時候，你會放過他們嗎？”

溫廷晔眼睛酸紅，屏着氣，威脅道：“你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他們。所以，你最好給我挺過去。”

穆甯不理他的話頭，自顧自的說道：“溫廷晔。你知道嗎，我從小是獨生女，我有段時候，很想要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可是媽媽不在了，她走得早......”

對她這段莫名其妙的話，溫廷晔蹙了蹙眉，說道：“糊塗了麼，怎麼突然說這些。”可雖然嘴上嫌棄，他心裡卻很高興，高興她的沒心沒肺。直到現在，他才理解白轲所說的那句話。她就像是北極冰川地帶的一朵花，永遠有鮮活的、不死的生命力。這種生命力，不是用生或死就能簡單說明白的。

穆甯已經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閉着眼睛喃喃着，說着有的沒的。

“我想，如果我真的挺不過去了，如果真的有通向地獄的路。我會幫你去找到易臻皓的，我會好好照顧他，陪着他。我歌唱得好聽，他不嫌棄的話，我會給他唱歌。你說......他喜歡吃冰淇淋，我也會給他買冰淇淩吃。如果他想要回這個心髒，我也還給他。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占為已有，我知道它原本就不屬于我，我隻覺得這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臻皓是我的恩人，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稍頓片刻，緩了口氣，繼續說道：“剛做完心髒搭橋手術的那幾年，我夢到過他兩次，夢裡他頭上發着光，背後有一對小翅膀。漫畫書上說那是天使。我也覺得易臻皓是天使。……溫廷晔，你不要傷害我爸爸和白轲了，行麼。你相信我......到那裡，我會把臻皓當成自己的親弟弟，像你疼愛他一樣的疼他。好不好......我會是一個好姐姐，一定不會輸給你……”

說到最後，穆甯靠在溫廷晔懷中睡着了。

良久，溫廷晔都沒有應聲，車中靜默不已。透過後視鏡，阿鴻看到了溫廷晔将臉貼在穆甯的臉上，掩飾着從他眼角默默流下的淚，卻沒有發出一聲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