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建任冷哼了一聲,端起他的酒瓶子就猛灌了一口,“确實是好事,有人要姚勝男了,彩禮的價格可不少哦,我跟他們家約好了,下個月就可以送到他們家去,足足兩萬彩禮呢,終于能讓這個賠錢貨回點本……”
話音還沒落下,清脆又響亮的巴掌聲以一種極其利落的方式響徹在空氣中,緊接着,又有短暫的回音擴散在這個夜晚潮濕時,總會散發着黴味的土房子裡,那是從她記事起就伴随着她的憤怒的味道。
那一巴掌的力度很大,直接扇得姚建任暈頭轉向,本就喝了酒的腦子更加不清醒了,耳邊一直嗡嗡作響,若是力氣再大一些,那怕是快要聾了。
衆人都愣住了。
但很明顯,掌掴的主人不可能等待她們緩過神來,她下一秒就是掀翻了那張從她小時候開始就存在的,四隻腳高度不一的木頭桌子。
這個隻有在售賣主人時,才會讓主人上座成為菜品的桌子。
姚光祖本是事不關己地夾起一片五花肉,突如其來地掀桌讓他肥胖的身體受到了驚吓,竟然直直地靠着椅背翻了下去,後腦勺差點着地,摔了一個痛快。
在一片驚呼聲中,姚勝男沖上前去,趁着肥胖的姚光祖倒在地上兩眼一昏還起不來的時候,上去就對着他的鼻梁來了兩拳頭,光祖立即流下了兩道鼻血。
這時,大家才反應過來罵罵咧咧地要拉她,誰知道姚勝男直接從褲帶裡抽出了一把磨得極其鋒利的小刀,刀頭大概有一個手掌那麼長。
姚濤壽的腳步硬生生給止住了,她哀嚎着,哭喊着,跪在地上捶着自己的大腿:“家門不幸呐——我就說了當初不能找這種女人,你看看她生下來的女兒沒一個省油的燈,都是一群瘋子!還有這個名字,叫什麼勝男的,那女人還能越過了男人去啊!現在好了,都要開始砍人了,來啊,你倒是砍啊,砍死我這個老婆子!”
鬓邊的白發與她哭喪時的嚎叫聲對比十分相襯,若是來個不知曉事情經過的,看見這屋子裡滿地狼藉的模樣,這個哭着,那個倒在地上的,還以為這家裡真在哭喪呢!
姚勝男氣極反笑,她拎着一把擦得亮眼的刀,煤油燈的光芒明晃晃地反射到姚濤壽的臉上;
同時,也使她的視線不得不轉向耀眼的刀頭——上面能看見的是趴在地上哀嚎着的老人。
刀片如鏡子般讓她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眼睛裡的恐懼。
“姚勝男?你知道我有多恨這個名字嗎?”
她的眼睛裡全是憤怒,那是積攢許久的不可言說的烈火。
“生男,這才是你們取這個名字的目的。”
姚勝男惡狠狠地瞪向母親,姚崔華本來低垂的眉眼有些驚愕地擡了起來,對視之時,她完全怔愣在原地;
姚勝男的目光沒有停留很久,隻是輕輕地挪開了。
她又憤怒又輕蔑地掃視了這座土房子裡每一個人。
要把她們用火焰全部刻在自己早已潰爛的皮膚上。
她早知道不該對這個“家庭”抱有任何幻想。
可是還是如此可笑地向着母親請求自己去上學的機會。
即使她早已料到母親不可能同意。
可她也遲遲不願意做出逃離的選擇。
果然,當虜隸當慣了都有了慣性,竟然會如此放不下那一點點溫存。
哪怕那點溫存會将她徹底湮滅。
可如今她不得不作出這個選擇了。
她見過無數步入殙因的女性都成了一具枯爛的屍體。
果蠅落在她們的身上啃食,可那屍體竟還能繼續動作着爬起身去撈另一塊活肉。
那活肉是扒下來的,從皮身上割下來的。
屍體說那不是活肉,是死肉。
那是屍體,她吃的是屍體。
周圍的人在叫好,都說她吃的是屍體,隻有一個屍體是不能吃完全部的活肉的,必然是有很多人在幫他們吃人。
地面上,光祖被揍得隻能捂着流血的鼻子。
他翻不了身,隻能靠着姚濤壽慢慢吞吞地将他扶着勉強坐起來。
姚建任被打了一巴掌後本想沖上來暴揍姚勝男一頓。
但錯過了時機,如今他隻能盯着她手上的那把刀不知所聞。
男人總是怕瘋女人的,靠近了會被克死的,他不上前去是為了不讓這種瘋病傳染蔓延至家人身上,所以他這麼做是合理的,是明智的,理性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