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火種醒來時已是第二天。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睡眼朦胧中,看見亢金龍雙手抱肘,站在她的床旁。
外頭天雷炸響,她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身上蓋着溫暖舒适的棉被,腦袋下面墊着柔軟得快要陷進去的枕頭。
“跪下。”
亢金龍忽然沖上前去踹了男人一腳,讓其直接跪在了地上。
姜火種不知所措地睜大了眼睛。
雷聲轟響。
閃電劈開了姜火種混沌的大腦,在一片昏暗的診所裡,她借着一閃而過的天雷,看清了跪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臉。
她這才發現,眼前的男人竟然是昨天陰恻恻笑着撞了她一下的山貨。
此刻,卻鼻青臉腫。
被炸亮的室内短暫拉起了顔色,她能看見對面的男人正畏畏縮縮地跪在地上,在她的視線裡緩緩擡起頭來,霎那顔色盡失,牠布滿褶皺的臉上被拉長了陰影,如同無數隻延伸的大手,想朝着姜火種咬過來!
姜火種被氣得渾身發抖,她用左手肘撐着白色的床單,支撐着整個身體坐直,下一秒就直接往男人的眼睛上擊出數拳。
“老娘這輩子最恨人販子!更恨下藥的小男人!”
男人挨了打,發出慘烈的悶哼聲,卻隻是死死咬着嘴唇,忍耐着疼痛,也不敢放聲大叫。
仿佛對她們的所有行為逆來順受。
姜火種那拳頭平日裡總是收着力,剛剛那是實打實地出了八分力。
挨了姜火種幾拳非常不好受,此時跪在地上的身子搖搖晃晃,幾乎快要支撐不住。
眼睛瞬間就被打扁了,眼皮扭曲地遮住眼球,本就鼻青臉腫的臉此刻更是不成人樣。
姜火種還有點搞不清楚形勢,她頗為驚愕地望着站在旁邊的亢金龍。
亢金龍接收到她的視線,卻隻是很自然地詢問她。
“你想怎麼做?”她歪了歪頭。“不過别弄死了,我留着牠還有點用處。”
姜火種簡直怔住了:“你一個人去把牠捉回來的?究竟怎麼辦到的?”
亢金龍笑起來:“不難,隻是因為我們以前是老熟人,牠必須聽我的,不然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會失去。”
亢金龍意有所指地看着牠的後腦勺,此刻牠正癱軟着跪在地上,面部正在滲血:“是吧?季小真。”
男人聽見“季小真”三字,忽然哆哆嗦嗦地轉過身來,在地上爬到她的面前,想扯住亢金龍的褲腿,被她一腳踹飛,背脊撞在了床梁上,姜火種聽見骨頭撞擊時發出的聲音,震動甚至傳到床上的她身上,她感覺到床輕微搖晃了一下。
男人依然不折不撓,牠忽然向着亢金龍所在的方向磕頭:“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對牠下手,都是我做的,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和小真沒有半毛錢關系!”
亢金龍簡直快要笑發财了。
她忽然收了笑容,臉色變得十分冷漠,一雙眼睛直愣愣地凝視着牠,像是捕食的獵鷹:“是嗎?那你能代替牠去死嗎?”
男人眼神遊移,牠的猶豫出賣了牠的想法。
若是要演戲,牠當然能演出來,可是……
牠不敢擡頭,隻能眼球向上,悄悄地瞟着亢金龍,對上她的視線時就即刻縮回來。
這個瘋子會當真!
牠在這裡忍氣吞聲可不是為了死的!
該死,牠當時鬼迷心竅了才會答應這個臭男皮條的話!
牠如今舒舒坦坦地活到這麼大年紀,靠得就是兩個字,務實!
當年牠把老婆的娃娃抱出來,僞造了一套身份,果斷送給了這戶人家,如今看來果真是個絕妙的選擇!
隻是富貴人家總是牽扯衆多,不過富貴險中求,什麼事沒有風險?
牠這個當爹的,當然要幫男兒好好謀劃。
亢金龍嗤笑,她對男人的反應早有預料。
她轉過眼來,接觸到姜火種迷茫的眼神:“牠敢對你下藥,你要怎麼對牠呢?”
很顯然,這兩人的關系有點複雜,但是從對話裡姜火種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男人和季小真的關系。
——父男。
看來,亢金龍家裡比她想象得還要複雜。
“啧。”姜火種揉捏着自己酸痛的脖子,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慢慢地恢複往日的活力,“我真想一槍崩了牠!”
姜火種拉着張臉:“我一覺起來就看見這種惡心的東西,亢金龍你可真行,牠到底給我下的什麼藥!我手臂上怎麼會被劃一道傷口,更可怕的是,我根本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