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半,紅雲生産隊知青點,勞累了一天的知青們早已進入了夢鄉之中。
睡在最裡側的青年突然皺起眉,像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倏然,他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之後,又閉上了眼睛,開始接收原主的記憶。
原主名叫黎凡,他父母早逝,在叔叔家長大,叔叔家在城裡,叔叔嬸嬸都是造紙廠的工人,他們還有一個兒子,比黎凡小兩歲。黎凡十歲時父母就去了,他在叔叔家一直長到十八歲高中畢業,這個時候,差不多城市裡的家庭都要有孩子去農村下鄉勞動,叔叔想讓堂弟黎平去,嬸嬸舍不得,說他年紀太小,想讓黎凡去。
二人争吵的時候,被黎凡聽見了,他想了一夜,第二天,自己去街道辦事處報名說要去下鄉。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原主就來了南方的紅雲生産隊,或許是覺得不好意思,叔叔嬸嬸每個月會給他寄八塊十塊的,還會有一些糧票什麼的,怕原主在鄉下适應不了。
就這麼過了幾年,突然有恢複高考的消息傳來,黎凡的叔叔知道消息以後,立馬收集了高考資料給原主送來,因為第一年準備不充分,沒考上,原主第二年發奮圖強,終于考上了一所很不錯的大學,本以為自己的命運就此改變,卻不想原主躊躇滿志地離開村莊回城時,卻出了車禍離世了。
原主自然不甘心,他有兩個心願,第一個是想讀大學,第二個就是想報答叔嬸一家人,他們把他從小養大,很不容易,嬸嬸雖然疼自己的兒子,但也沒有虧待過他。
計可谌,不,現在是黎凡,他起來找到原主的杯子喝了口水,見還是半夜就又回床上睡了,第二天還得上工呢。
第二天一大早,村莊裡的公雞陸續打鳴了,躺在床上的知青們也一個個都打着哈欠從床上起來。
黎凡也跟着他們一起起來到院裡洗漱去,其他屋裡的知青也都陸續起來了。洗漱完,輪着做飯的知青已經把飯做好盛好了,每個人各自去廚房端自己的碗。
早飯是玉米糊糊還有窩窩頭,配着炒的青菜,一個個也都吃得很香。
黎凡剛把碗放到廚房裡,就迎面碰上了徐青,“喲,咱們黎知青也跟我們一塊兒吃早飯啊,昨天你叔叔不又給你寄東西了嗎?老寄東西也不知道是讓你來勞動的還是幹嘛來的。”陰陽怪氣的,徐青家裡兄弟四個,結果偏偏是他被送到鄉下,也因為兄弟多,家裡也沒法給他寄什麼東西來,一切都靠他自己,所以見着原主家裡人每個月都給他寄東西,心裡不爽,有事沒事總要擠兌兩句。
“我叔給我寄的東西是他的心意,而且,我記得,去年結算的時候我的工分比你高吧。”黎凡直接反駁了兩句就要走。
“你,你叔又不是你親爹,還真能一直給你寄東西啊。”徐青氣得不行,剛才他譏諷人家不是來勞動的,黎凡直接說他幹得比徐青多。
“是啊,我叔都不是我親爹,還對我這麼好,以後我一定要好好孝順我叔。”黎凡又微笑着說了兩句。
把徐青氣得話都說不出來,這不是說他自己的親爹連東西都不給他寄嗎。
黎凡拿着工具出門,齊國華追上來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哎,那個徐青又說你了啊,他就那德行,沒回咱們知青院裡有人家裡寄東西過來,他就陰陽怪氣的,你别生氣。”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不高興的又不是我。”黎凡不以為意。
“我們趕緊過去,這幾日正忙着收稻谷,收完還要插秧,這段時間正是忙的時候。”齊國華催促着,兩人就加快過去了。
到田埂上之後,黎凡先到處看了,沒有媳婦兒的身影,他已經知道這一世自己的媳婦兒是秦苗了,秦苗在紅雲生産隊也算是出名,她爹媽在她五歲的時候就遇上泥石流去世了,隻有一個爺爺把她撫養長大,前年也生病去了,打那以後,秦苗就更不愛說話了。
但是,秦苗力氣大這是整個紅雲生産隊都公認的事實,她一天幹的活兒趕得上一個青壯年勞力,拿的是最高的十個工分,幹完她的活兒還有餘力上山去拾柴,有人見她背過老高一垛柴從山上下來,比兩個年輕男人加起來背得還多。要是生産隊有什麼要搬重物,背重物的活兒,她一趟也拿得比誰都多。
秦苗還有一件特别出名的事情就是,那年她爺爺去世之後,有賊上她家偷東西,被她拿燒火鉗給揍得哭爹喊娘的,而且,有村民聽見動靜過去,親眼看見她把燒火鉗掰彎了又掰回來。許是求生欲爆發,那賊跳到河裡跑的,應該是跑了,反正那陣兒河裡也沒聽說有人掉河裡了。于是啊,這就導緻,哪怕她一個孤女,還是自己一個人住在老房子那兒,打那以後,也沒聽說有什麼賊偷敢招惹她。當然了,也是因為她這些事迹,哪怕她幹活抵得上兩三個壯勞力,也沒人敢去提親。
幹到半上午,黎凡上去喝了口水,又四處看了一眼,看到秦苗了,她戴着草帽,弓着腰,揮舞着鐮刀,臉上的汗不斷往下滴,身後是一整排齊齊整整的金黃色的稻子鋪在地上。别人幹一會兒都上去喝水歇一會兒,就她一個人還在幹,也不知道歇一歇。
黎凡看得心疼,當下也不喝水了,下去鼓着一股勁兒快速地把自己這一塊兒割完了。
“天哪,你今天怎麼這麼快啊。”齊國華就在黎凡旁邊,他還有一小半沒割呢。
“我今天也覺得自己特别有勁兒,哎,我上那邊兒割去啊。”黎凡給他指了一下秦苗那邊的方向。
“行,你去吧,記着跟記分員說一聲。”齊國華頭都沒擡地提醒他,黎凡幹這麼快,自己也得加把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