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忍冬的心跳突然加速。
……
血色浸透土壤時,厲無渡恰好循着碧鱗蠱的感應追了上來。
她指尖纏繞着魔氣凝成的絲線,饒有興緻地想着該收網了,可沒想到剛穿出瘴氣屏障,她便被濃重的血腥味扼住了呼吸。
——百裡忍冬的靈劍正從溫瓊枝心口抽出,劍鋒帶出的血珠墜落在青石上,綻開八朵細小的血花。
随即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緩緩轉過頭,看向了正踏出瘴氣屏障的魔尊。
厲無渡原本玩味的笑意凝固在唇角,眼裡是溫瓊枝倒伏在地的模樣:大片大片的殷紅鋪灑一地,染血的廣袖鋪展如折翼仙鶴,女修瞪大的眼眸裡還凝着未散的驚愕,仿佛到死都不信會被最馴順的徒弟貫穿心髒。
“你...”厲無渡懵住了,這場景與她的謀劃截然相反——本該崩潰求饒的青年正用染血的袖口擦拭劍刃,而那個自私陰狠的毒婦竟成了劍下亡魂。
她本來都盤算好了,要等着溫瓊枝那個心機深沉、自私狹隘的女人在百裡忍冬毫無防備時将他推向絕路,自己再去當“英雄”,出手救下百裡忍冬,再順手殺掉溫瓊枝。所以先前在地牢裡,她才特意将那假的魔心丹丢落在地,讓溫瓊枝偷走,這樣一來她隻需在幕後看熱鬧,到關鍵時刻出面即可。
可沒想到,末了她看到的,竟是與預想中完全不同的畫面。
劍刃歸鞘的輕響驚醒了愣神的魔尊,百裡忍冬轉身時,厲無渡終于看清他眼底猩紅的血絲,那不是悲痛,而是某種更尖銳的東西在灼燒。
“魔尊可是來驗收成果?”他的聲音像淬火的鐵。
青年踩過溫瓊枝散落的發簪,靈玉碎裂之聲清脆,百裡忍冬卻連眼都未眨一下。
“本座原想看你被她騙得挖心掏肺。”厲無渡壓下心底震驚,不動聲色道,“倒沒想到,這裡的戲碼比我想得還要精彩。
百裡忍冬穩穩地站在那裡,忽然神情古怪地露出一個微笑。
“不會,”他輕聲道,“因為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厲無渡不由得狐疑地追問道。
百裡忍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鼻間好像又嗅到了那抹熟悉的氣息。
他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回答道:“她不是我師尊。”
“我的師尊,不該是這樣的。”
他手中依舊握着冰冷的劍柄,腦海中卻不自覺地浮現出一些記憶,這些記憶與剛剛死在自己劍下的溫瓊枝截然不同。
那畫面中的溫瓊枝除了臉以外,舉止氣質無一處與死了的這個相似,而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形象——溫柔疏朗的笑容、溫暖的懷抱和手指,還有那讓他魂牽夢萦的香氣……
那才是他的師尊,眼前這個,不過是個冒牌貨。
可……為什麼會有冒牌貨?
他真正的師尊呢?去哪了?
“這……不對,但什麼是不對?”百裡忍冬越想越頭疼,他雙眼渙散,意識在清醒與沉溺之間來回拉扯,某一刻忽然噴出一口紫黑色的血來。
這一幕落在不遠處的厲無渡眼裡,便是他神情恍惚地說着說着話,便忽然壞掉了。
厲無渡頓時心中一驚,急步沖過去扶住了他。
她手指搭上百裡忍冬冰冷的脈門,随即便察覺到了他體内傳來的魔氣波動。
厲無渡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你中了魔種?”她幾乎是脫口而出,心中的疑慮瞬間清晰。
看來這蠢貨還真的吃了溫瓊枝給的丹藥,那顆丹藥的功效是她編給溫瓊枝聽的,實際上隻是一顆僞裝成丹形的魔種,一入修士體内便會流轉魔毒,浸染魔氣,最後引其堕魔。
百裡忍冬不答,他虛弱地半闔着眼,陷入了一種半昏迷的狀态——按他體内現在魔種、内傷、蠱蟲等等大雜燴亂成了一鍋粥的模樣,不暈倒才是見鬼了呢!
厲無渡的眼睛微微眯起,心中翻湧着複雜的情緒。
她原本是想看百裡忍冬被溫瓊枝利用後徹底心碎的模樣,然而此刻他當真慘兮兮地倒在自己的懷裡……
厲無渡覺得誘人的同時,又有點,胸悶。
“色字頭上一把刀……”她暗自咬牙,心中不斷提醒着自己,行動上卻很誠實地将人重新帶回了魔宮。
這回她沒再為了折辱而刻意讓百裡忍冬睡獸窩了,厲無渡體貼善良地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墨玉榻上擺好,随後催動天魔變,試圖引出百裡忍冬體内的魔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