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此時的他,隻是微微擡了擡眉骨,安靜地等待母親的靠近。
他以為會靠近。
然而實際上,傅白英隻是靜靜伫立在門口,手還抓着門把手,輕輕用力:“很晚了,你該早點休息。”
“知道了。”他點頭應聲。
宋清闌今天回家回得突然,傅白英已經要忘記他多久沒回來過了。也許時間真的會帶走很多東西,她錯過了太多,但在開門那一刻看到兒子的身影時,她的眼眶還是紅了。
不可否認,如今的他成熟穩重,不論是對待學業還是工作,總能處理得遊刃有餘,已經完完全全長成了她曾經所希望的模樣。
可他們的關系卻變得疏遠,她也從來在兒子臉上找不到快樂二字。那個時候她想,她或許真的錯了,便隻能以餘下的時光來慢慢補償。
“阿闌……”門口的女人忽然開口叫他,嗓音小心翼翼,“你還在怪媽媽嗎?”
宋清闌從沒見過向來強勢的母親的這一面,當初即便和她道歉,她的姿态依舊是傲然的,從不顯狼狽。
所以此刻的他怔住,視線失焦片刻,有些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動容。
空氣在沉默中凝固,好半晌,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傅白英聽見依靠在床頭專心工作的兒子沙啞的聲音:“沒有。”
他其實想說我從來沒怪過你,從小到大遇到失敗受到責備時,他隻會怪自己不夠好,沒能讓爸爸媽媽滿意。
是後來才有人和他說,那不是他的錯。
聞言,傅白英自嘲地笑了一聲,碎碎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她轉身要離開,宋清闌卻在那一刻把她叫住:“媽。”
他合上電腦,早已褪去少年青澀,變成了一個有挺立脊梁的男人,連聲線都是低沉而磁性的,在這個瞬間卻又多了些難得的溫柔:“你也早點休息。”
傅白英含着淚走出了房間。
室内唯一的光源也消失,在合上門的刹那間恢複作蔓延的黑暗。
宋清闌原本的困意又席卷回來,他摘下眼鏡放在床頭,緩慢地按揉着太陽穴放松。腕邊的手機亮了又暗,他重新拿起來看。
不加班:「???」
不加班:「不理我?!」
不加班:「我的話很冒犯嗎……我以為我們還挺熟的[委屈]」
宋清闌輕聲一笑,如冬季過後消融的冰,兩彎眼裡是潺潺溪流。他打字回複道:「沒有。」
宋:「抱歉,剛剛有事沒看消息。」
宋:「可以。幾點,哪裡。」
溫璨就立刻又和他說上話,兩人約定好具體時間,在候機處見,就互道晚安。
準确來說,是溫璨單方面道。
全身的疲憊好像散去不少,但困意也是。
宋清闌仰起頭,沉沉呼出一口氣。他手背遮在眼眸處,鋒利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
隔天傍晚,溫懷仁和許念慈送溫璨到機場。溫思邈因為上學再次缺席,卻在早上要出門的時候折回來給睡眼惺忪的姐姐來了個擁抱。
她摟住她的脖子,有點舍不得地說:“姐姐,下次你要早點回來。”
溫璨感覺自己快被她勒得喘不過氣,差點死在夢裡,連忙拍拍她的手臂應好。
南霖的機場建在郊外,規模宏大。傍晚時,夕陽懸在西邊的天空,将雲霞都染成漂亮的橘紅色。
金色的晖芒灑在機場偌大的透明玻璃窗上,耀眼奪目。溫璨抱住父母倆,承諾說下次有假一定回家,就揚着笑臉和他們道别。
流程都走完後,溫璨一隻手裡拿着張機票,另一隻手握着手機低頭給宋清闌發消息。
不加班:「我快到登機口那兒了」
不加班:「你在哪兒?」
她剛收起手機,想要在附近尋找一下時,就毫不費力地捕捉到宋清闌。
大概是為了讓她看見,他沒有坐着,反而安靜地站在機場的扭蛋機旁。
男人半靠着玻璃,身形出衆。他今天居然例外地沒戴眼鏡,琥珀色的眸就這樣完完整整地暴露在溫璨眼前,透着冷感,卻漂亮至極。
宋清闌穿着寬松的衛衣,依舊是簡單幹淨的裝扮,打眼看上去像個帥哥大學生。
溫璨擡步朝他走過去,就眼見着一個打扮性感的女生笑吟吟地靠近他。
那女生五官豔麗,紅唇一張一合,不知跟他說了什麼。
宋清闌的視線慢吞吞從手機屏幕挪到她身上,涼絲絲的,能凍死人。溫璨有點想笑,沒過幾秒,就看見那個女生失落地離開。
而這個人直到現在才注意到她,不緊不慢地放下手機,情緒依舊很淡。
卻沒有猶豫地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