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闌把人安全送到小區門口後,卻又略顯遲疑。
車子熄了火,靜靜停靠在附近的停車位上。鬧騰半天,這會兒隻差幾分鐘就12點了。溫璨居住的這片區域是市區裡較為僻靜的地方,風卷起落地的樹葉,一時竟隻能聽見窸窸窣窣的響聲。
兩人坐在車裡,沒人有多餘的動作。
溫璨心底升騰起某種隐秘的情緒,導緻她一動不動,并沒有現在就下車的打算。
俄頃,宋清闌在靜谧裡率先開了口:“你一個人住?”
“嗯……”溫璨的臉頰被暖風空調烘得有點熱,她抓住安全帶細微摩挲着,低聲應。
空氣裡好像翻騰着暧昧因子,有隐形的黏膩泡泡在晃悠飄蕩,被緊閉的車窗阻擋着,全數充盈在不大不小的車廂裡。
宋清闌撇過頭來看着她。
或許是溫璨的錯覺,他眸色加深了些,再說話時,嗓音也是低啞的,帶着磁性沉沉響在耳際:“害怕麼?”
今晚經曆的事着實有些駭人,何況經過她一通分析,喻衡大概率是知道她的住址。
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溫璨到如今回想起不久前的畫面仍會心悸。
難以想象宋清闌要是不在,今晚她和喻衡會鬧得有多難看。
溫璨糾結一會兒,還是老老實實說:“有點。”
趁她說話時,男人已經利索地解開了安全帶。
宋清闌點點頭,聲線放得很柔軟,輕聲道:“我送你上去。”
溫璨一驚,兩隻眼睛都不由睜大了些,盯着前面的擋風玻璃呆滞住。
“怕我?”宋清闌看着她的反應,不假思索地問。
“不是不是……”溫璨第一時間否認,揮動雙手。
卻又沒了後話。
她動作極慢地把安全帶解開,開車門下車時,内心還充滿緊張忐忑。
不是由于害怕恐懼的情緒而産生的,而是出于一絲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衍生出的密集的連鎖反應。
上回喝多了,就是宋清闌送她到的樓上,他應該已經記住了她住哪戶。
宋清闌從後備箱把她的行李箱搬出來,然後就單手推着,下巴微揚,示意她可以走了。
溫璨就走在前面帶路似的,從方才他等紅綠燈時那句話開始,她的心跳就異常不對勁。
即便在之前和他相處的過程中,偶爾也會出現這種感覺,但還沒有哪一次持續得如此之久。
她努力壓下躁動的心,深呼了口氣,微微回頭問宋清闌:“你也一個人住嗎?”
“嗯。”宋清闌說,“我沒關系。”
滾輪在地面上行動的聲音好像也軋在了她褶皺不平的心上,溫璨不再多言,領着人上電梯,再沿着廊道走了一會兒,停在家門口。
宋清闌很有分寸感地站在适當距離外,低頭看手機,等待着她輸密碼。
滴滴幾聲輕響過去,男人的臉才重新擡起,推着箱子往前邁了幾步。
溫璨已經半個人踏進屋裡,在俯身換鞋。外面走廊的聲控燈不知何時已然熄滅,她把家裡的燈都打開,室内的暖光便撲在宋清闌面無表情的面龐上。
回到熟悉的環境,心情不自覺就會放松一點。溫璨踩着毛茸茸的拖鞋面對着宋清闌,和他隔着一道并不高的門框,安靜地對視着。
她要微微仰起頭才能迎上他的視線,扶着門把的手心出了點汗,變得些微潮濕。
宋清闌伫立在門外,隻抓着行李箱,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一些,把它搬進去。
他做完這件事,便已經雙手空空,兩隻修長好看的手卻沒有插進兜裡,而是垂在腿側。
面前的姑娘還始終盯着他,眼尾挑起的弧度都漂亮至極,晶瑩剔透的眸中仿佛沾了水汽,濕漉漉的,目光黏連地停留在他的臉上。
她大概不知道她這種眼神看着一個男人有多過火。
宋清闌喉結不動聲色地輕滾,沒過幾秒就别開,啞聲說:“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話落,他停頓片刻,似乎想安慰人,但話在嘴裡過了好幾遍,最終隻化作一句溫柔的低語:“别怕。”
溫璨眸光忽爍。
可能是今晚氛圍恰好,又也許是她真的還沒完全緩過勁兒,仍舊會擔心喻衡再找上門來,或者出現在她的噩夢裡,再或許,是宋清闌略略低垂的眼眸被燈光照得太亮了。
總之,在面前的人留下所有話,轉身要離開時。
溫璨心底那把燒了一整晚、連濺出的星子都能把人點着的火把終于燎原。
她擡起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掌心觸碰到棉質的布料時,兩人俱是一頓。
溫璨大腦快要宕機,空白一片,完全無法思考。
宋清闌濃密的睫羽也輕輕一顫。
他呼吸都滞了一瞬,身後那點微弱的力度還遲遲未松,落下他的羽絨服上,仿佛提醒着他正在發生的一切。
半晌,背後的人低聲輕念:“我有點怕……”
宋清闌循着聲音回過身,就對上了她含着依賴的眼。
溫璨看他轉過來了,才慢慢吞吞地松開手,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又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