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璨的嗓音貼得很近，說話時身子小幅度地前傾，朝他靠過來。于是她身上獨特好聞的氣味也一齊飄向宋清闌，那雙眼望着他，有猶疑和不确定。
時間好似被拉得漫長，一分一秒的流逝都能算清。宋清闌垂首，眼眸晦暗不明，落在腿側的雙手微微蜷着，極力用自己的意識去考慮利弊。
某種私欲牽引着他，讓他想要從她那兒讨要點什麼。什麼都行，是她給的就行。但理智又在頭腦中不斷拉扯，告誡他這樣做不合适。
宋清闌呼吸都輕了幾分，生怕洩露出一些不對勁的心思，一不小心就把她吓跑了。
最終，他的理智還是在她的注視下無聲地潰散瓦解，被私欲戰勝。宋清闌耷拉下眼皮，掩住神色，靜了晌，接着她的問話問下去：“你能給我什麼？”
溫璨噤聲，覺得空氣熱騰騰的，明明是冬末春初，卻蒸得人要冒汗似的。她吞咽一下，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來眼下自己能給他什麼。
她原本想說“要不先欠着”，可仔細掂量，又發現欠他的已經夠多了，再來些就真說不過去。
所以溫璨拖着音緩慢沉吟，過了片刻，忽地問他：“宋清闌，你今天累不累？”
他眸光閃爍一下，雖不知她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按照真實情況老實回答了。
“累。”宋清闌低聲應。
他比溫璨還要早回到樵北，就是因為要提前過來繼續和上回拉到的投資人洽談。對方的确很看好他的團隊，爽快答應了投資，也提前預支了一筆研發資金給他們。
但這同時也是有代價的，他們需要在較短周期内将産品完善，完成大規模的驗證，讓投資人看到他們的創新點，才能真正赢下這場戰役。
芯片設計與制造本就是極其困難的事，宋清闌從本科階段就進實驗室接觸，一直到現在，耗費了大量的時間與精力。研發過程又燒錢，沒有融資，他們很難繼續走下去。
這段時間他估計都要在實驗室忙碌，即便答應了溫璨接送她上下班，能不能真正做到還是個未知數。
今天也是，他和徐遷那夥人正在為改進方向犯愁，如同在原地打轉，忙了半天，什麼也沒得到。
所以累是真的累，他沒有撒謊。
“那……或許你需要一個朋友的擁抱嗎？”溫璨停頓，才把這句話說出口，聲音輕柔非常。
她安靜地凝視着他，大有一副包容萬物的姿态，好像不論他回答什麼，她都能輕而易舉地觸碰到他内心最深處的那塊領域，緩解他的疲勞。
宋清闌愣了下，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下意識脫口：“要。”
下一刻，一團溫軟直直沖撞進他的懷裡，讓他猝不及防。
宋清闌被她的力道帶得後退幾步，幾乎要靠在門上，又及時穩住了。
腰間被兩條纖細的胳膊松松垮垮地環住，溫璨的臉頰恰恰貼在他心口，長款大衣向外敞開着，溫度隔着薄毛衣絲絲傳遞而進，好似燙了他一刹。
明明偶爾會态度冷硬的一個人，窩在他懷裡時，宋清闌卻覺得哪兒都是軟的。壓着他身體的地方是，臉蛋也是，亂糟糟纏在他毛衣上的發絲也是。所有觸感都那麼清晰，讓他晃神、呆滞。
宋清闌的手僵在空氣裡，遲遲不敢下落。
懷裡的人似乎覺得不夠緊，又往裡收了收手臂，牢牢固固地把他清瘦的腰身完全鎖住。溫璨嗅到了滿腔的冷松香氣，很好聞，讓人安心。他的大衣裡熱乎乎的，人也是，抱起來異常溫暖。
溫璨歎了口氣，過了片刻，手掌順着他腰向上攀援，在毛衣和大衣之間摸索，落在他結實挺拔的脊背上，像哄小孩兒似的，輕輕拍了拍：“我知道你很累，不僅要忙實驗室的事，還要空出時間接我上下班、替我找房子。”
“所以我特别感謝你呀，宋清闌。”溫璨說着說着，忍不住笑起來，“不要有壓力，我的事也可以不用那麼費心，累了就休息嘛，我也可以幫你。”
“你知道嗎？這段時間裡，你簡直成為了我心中最最厲害的人。”
她斷斷續續地念叨着，一會兒說點這些，一會兒又扯點那些。宋清闌默默聽着，緊繃的神經當真慢慢松弛下來，手也不自覺地垂落，終是循着心中所想，一點一點地，摟上她纖瘦的腰肢。
她人好薄一片，抱在懷裡，好像能被風刮跑。宋清闌想着，便小心翼翼地把她抱緊了些，腦袋微微低下來，額頭抵在她肩膀上。
這是個極為踏實、熨帖的擁抱。
溫璨感受着自己被他摟着，仿佛有人撓癢癢似的，渾身都酥酥麻麻，于是連話都忘了說。但她的手還在有節奏地輕拍，像是慰藉，也是港灣。
他的頭發有點硬，全數擠在脖頸那處，有點紮人，還癢癢的。宋清闌的鼻息熱沉沉的，灑落在她的鎖骨上，腰上的手臂力度大得不容置喙，溫璨被抱得有些喘不過氣。
她直覺這個擁抱早已超過了“朋友”的範疇，但她沒有多言，隻是這樣，安靜地讓他抱着。
瞧着他曲折下來的脊梁，溫璨的心似被紮了個小孔，細細漏着風。
她輕聲哄道：“好了好了，你以後還是别操心我的事了，你那麼忙，哪兒夠你操心的，顧好自己就行了。”
溫璨又驟然想到那次在山上他突然鬧脾氣，便補充道：“我不是說跟你太生疏了客氣啊，我的意思是……”
“你這麼累，我怪心疼的。”她醞釀半天才說出口，“所以，不用管我，聽到沒？”
宋清闌一動不動，聽着她給自己找補，低聲輕笑。
他很希望這個擁抱可以持續得再久些，或者時間就定格在這裡，不要向前走了。但事實并不可以，他沒有正當合适的理由把她圈在這兒，一味滿足自己的私心。
宋清闌緩慢地松開了手，退開一些，低頭望着她。
溫璨如今才遲來地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在這個擁抱結束的一瞬間就埋下臉去，臊得不行。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說：“好了，我都安慰你這麼久了，現在不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