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沉靜,午後的幾縷清風乍然拂過樹梢,綠葉窸窣,光影也跟着晃動。
學校裡太過靜谧,整條路空空蕩蕩,隻有他們肩并肩站在一起。
宋清闌恍然被這話攫住心神。
“……我可以相信麼?”他頓了頓,定定回望。
他試探地把問題重新抛給她。
溫璨抿唇笑開,邁步往前走:“其實我也不知道。”
宋清闌很自然地緩緩跟上她腳步,對她的答案不置可否。直到身邊的人再度開口,他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我隻知道,當時我的确有點在意你。”
不清楚那能不能夠上“喜歡”的界線。
所以她隻點到為止,實話實說。
“好。”他輕聲應,嗓音卻很笃定。
宋清闌唇角微挑,極配合地沒再多問,而是扭轉話題:“明天回一中?”
“嗯!”溫璨說,“你還沒去過一中吧?明天校慶,你應該能和我一起混進去,到時候我帶你好好逛逛。”
“去過。”
“啊?什麼時候?”
宋清闌說:“以前會考的時候,有分到過一中的考場。”
他高中是在四中讀的,南霖的另一所重點高中。當初中考時過錄取線的學生大多是随機分配在兩所重點高中内,家裡找關系除外。
四中和一中在同一個區,但距離挺遠。會考時會将學生打亂分布在兩個學校的考場,所以他會來一中參加考試也很正常。
溫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歪頭一笑:“我倒是去過四中好幾次呢,除了有一回和你一樣是因為會考,其他時候都是去找我好朋友。”
郁池和宋清闌是同一所學校的,溫璨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件事。當初中考完後,她什麼都抛在腦後,也沒特地去打聽過宋清闌在哪所學校。
隻在高中開學第一天,發現同班的新同學裡沒有宋清闌的身影時大概有了底——
他們應該不同校。
一中最好的班級就在這兒,溫璨清楚自己的水平,同樣也相信宋清闌的能力。宋清闌和她不再是同班同學,那麼大概率是被分去别的學校了。
第一次去四中找郁池的時候,溫璨路過教學樓樓下的公告欄,不經意間掃視,便注意到排行榜最頂端的那個名字。
是對彼時的她來說,熟悉卻遙遠的一個名字。
她無意識地想,原來宋清闌在這裡。
但這想法僅僅在她腦海中停留一瞬,就随着諸多往事一齊流散了。
溫璨沒有太意外,更沒有其他多餘的情緒。
她甚至沒有在那張公告欄前多停留片刻,而是與之擦肩而過,兀自離開。
可如今的她卻感到有些遺憾。
遺憾沒有停下來多看一會兒他的名字,遺憾她去過那麼多次四中,卻從來沒遇見過宋清闌。
遺憾……命運就是這樣誰都說不清,二分之一的幾率,落在他們頭上也是各走一邊的結局。
“哪次會考?”宋清闌忽然問。
溫璨沒回憶太久,答道:“高一下學期那次。”
聞言,宋清闌湧上一股難言的感受。像一團棉花堵塞在胸口,起初讓他有點滞悶,但沒過太久,又不知為何松快許多。
他自嘲地笑了下。
溫璨觀察着他的反應:“怎麼了?”
宋清闌搖頭,那點陰霾已然不複存在。他的手指輕蜷,眼神無奈地望向她:“沒,我隻是在想……”
“溫璨,我們好像真的挺沒緣分的。”
溫璨怔然,很快就明白他在說什麼。
她的喉嚨霎時間也堵住了,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卻什麼話也沒說。
是挺沒緣分的。
宋清闌至今仍舊記得高一下學期那次會考,他看見自己的考場在一中時的心情。驚喜居多,同時摻着幾分緊張和期待。
後來日子到了,每場考試結束後,他總是沉默寡言地行走在人群中左右打量,期盼能看見溫璨。
那時他不知道,原來找到她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他們又恰好錯開了。
這樣的“沒緣分”好像還有很多很多。比如他們同在樵北這麼多年,卻從來沒發現過對方的存在。
一直錯過,從未再見,直到七個多月前的那個雨夜。
和她重逢後的宋清闌不想讓這樣的“沒緣分”再持續下去。
所以在溫璨告知他要回老家一趟時,他抛開理智很沖動地,跟着她買了回南霖的機票。
他想制造一些遇見。
仿佛如此就能證明他們之間還存在一絲牽絆,這理由足夠支撐宋清闌再勇敢一點,靠近她。
好在老天也許真的看見了他的努力,才會在之後的時間裡,讓他和溫璨不斷偶遇。
宋清闌沒什麼好抱怨的,反倒覺得幸運。如果以前的所有都是在為現在作鋪墊,他想,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氣氛顯得過分凝重。
這并非他本意。宋清闌其實沒有糾結很久,他看着溫璨沮喪的表情,微微歎氣。
掌心落在她頭頂,這回放得很實,動作不重地揉了揉。
“我不該那麼說。”男人嗓音沉沉,響在耳際,哄人似的,“我們最有緣分。”
溫璨擡起臉,聽見後半句時鼻尖一酸。忍住澀意,她點點頭,附和似的小聲喃喃:“……這才對。”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因為一句話執拗個什麼勁兒,心底暗暗唾棄這行為幼稚得可以。
但宋清闌一眼就把她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