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彙,黏連,萬千話語似乎都化在這一眼裡,不必言說。
夜風溫柔地拂過面前人的額角,黑發被輕輕吹起。他半倚着欄杆,姿态放松,是少見的很私人的模樣。
溫璨沒吭聲,這兩個月來多次湧動而上的情緒再一次漫過她的心髒,如流水般浸沒,潮濕一片。
她喉嚨發緊,又是那種什麼都說不出的感覺。
眼眶有難忍的澀意,溫璨眨了眨,偏開頭去,忽然問宋清闌想吃什麼。
她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這會兒壓根沒有困意。想起來還沒吃晚飯,準備點個外賣。
“你吃過晚飯了嗎?”
宋清闌搖頭。
兩人一起找了家燒烤店,随便點了些烤串,溫璨問宋清闌喝酒麼,他說好。
她捏着手機轉身離開,宋清闌跟着她。
溫璨下樓,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面前是個巨幕投屏,她捯饬了半晌,拿過遙控器,随意翻找着片庫。
等外賣閑着也是閑着,宋清闌站在樓梯轉角處,無聲凝視着她。
溫璨扭頭問:“你有什麼想看的嗎?”
宋清闌說:“我平時很少看電影。”
其實溫璨也是。
她平時除了和代碼打交道,沒有太多别的活動。郁池偶爾過來,她們在一起時也是聊天為主。
“随便放一個吧。”他說。
溫璨就老老實實從電影片庫裡閉着眼睛随便選了一個。
她對現在的娛樂圈不大了解,隻大概聽過幾個有名的演員歌手的名字,要說最熟悉的,居然還是裴識舟——因為她起碼去參加過有他在的音樂節。
電影開始逐幀播放,溫璨把音量調大一些,見宋清闌已經走到她身邊坐下,便順其自然問:“說起來,裴識舟最近怎麼樣了?”
“剛結婚。”宋清闌淡聲說。
溫璨剛拿起茶幾上新的礦泉水擰開,灌了小半口,聽到這話差點沒噴出來。
她被嗆住,拍着胸脯斷斷續續咳嗽,不可置信:“真結了啊?”
她記得冬天的時候剛聽宋清闌提起這樁豪門聯姻的時候,溫璨還在想裴識舟看起來不像是會答應這種事的性格,看來也隻僵持了不到半年。
“嗯。”宋清闌說,“他沒辦法。”
即便年紀已經不小了,溫璨每每聽到身邊的同齡人結婚這件事,還是會心生感慨。她潛意識裡總覺得結婚離自己太過遙遠,先前更是連戀愛都沒想過。
溫璨點點頭,不再多問。
她雙膝曲起,踩在柔軟的沙發上,臂彎環過小腿。溫璨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無聊地看起了電影。
這是個刑偵片,故事開篇叙事節奏就很緊張,倒足夠扣人心弦。溫璨膽子太小,看那些死狀各異的屍體時都被吓得不行,配合上詭谲的音樂,還原兇手作案過程的部分,她幹脆閉眼,隻聽聲音。
好在客廳裡開着暖黃色的燈光,宋清闌也挨着她,她才不至于太過狼狽。
……死手,怎麼偏偏選中她怕的電影。
男人見她眼睛閉上了,開口問:“困了?”
溫璨乍然掀起眼皮,側頭怨怨看着他:“沒,我……有點怕。”
這片子其實沒什麼特地吓人的成分,隻有幾個突閃的畫面會略顯驚悚,畢竟定位都不是恐怖片。承認自己膽小到這種地步,溫璨難免不好意思。
然而宋清闌并沒有嘲笑她,他從茶幾上拿過遙控器,自然而然地退出這部電影:“那就不看了。”
他摁着翻頁鍵,重新放了一部喜劇片。
恰好這時外賣送到了,溫璨接了個電話,就跑去門口開門,取過一袋子熱乎乎的烤串,還有好多罐冰啤酒。
她把燒烤從包裝袋裡拿出來,先開了兩罐啤酒,一罐遞給宋清闌。
孜然粉的氣味逸散在空氣中,勾起人的饞蟲。溫璨肚子叫了一聲,捏着竹簽很沒形象地開始大快朵頤。
她一邊吃,一邊仰首喝冰啤。酒精滾到胃裡火辣辣的,卻由着是冰的,爽快非常。
溫璨其實不喜歡喝酒,她覺得酒不好喝,入口一股苦澀的味道。相比起酒精,她更偏好甜甜的果汁。
但夏天配着燒烤吃的冰啤酒另說。
握着啤酒罐去和宋清闌碰杯,發出“叮”的一聲輕響,溫璨笑着豪邁道:“幹了這杯,今晚我們不醉不休。”
宋清闌低眉看她,不說話,配合她仰頭灌酒。
她酒喝多了就會變得話唠,雖然平時話也不少,但喝酒後的溫璨嘴就像把不住門似的,想停都停不下來。
她喝得太快嗆到,宋清闌就默默給她拍背,安靜聽她講話。
“我在飛機上睡覺,還……還夢到你了呢,”溫璨沒太醉,思路清晰,“我夢到我們上了同一個高中,是同班同學喔。”
“嗯,還有呢?”
“還有……”
溫璨喃喃:“還有,我很早很早之前,也夢見過你。”
那是宋清闌帶她離開喻衡,住進她家的那個晚上。
“什麼時候?”他耐心問。
溫璨不答,自顧自說着:“我夢到,在樵北上大學的時候,我有一次找工作,回學校的路上,在馬路上碰到你了。”
宋清闌失笑。
也許是這啤酒度數有點高,面前的姑娘喝得雙頰酡紅,眼神有幾分渙散。她的手緊緊捏着易拉罐,把罐子一點點捏癟。
“你會對我好麼?”溫璨沉吟好久,倏地問道。
她的吐字慢吞吞的,就像是自言自語,語氣猶疑。
但沒等宋清闌回答,溫璨受什麼委屈了似的嘴角向下一撇,擡起濕漉漉的眸望向他:“……會的吧?”
“我相信……相信你會的,你和喻衡不一樣,他對我一點也不好。”
想到了傷心事,被酒精麻痹後的情感不由放大,溫璨把臉往臂彎裡埋,縮成一團,傳來悶悶的哽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