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哭了。”這動靜傳進宋清闌耳裡,他微微蹙眉。
“我沒哭。”溫璨小聲反駁道。
宋清闌靠過去安慰的手滞在空中,輕笑着收回:“嗯,你最厲害。”
“我會對你好。”他遲來地、極認真地回答着,“如果你感覺不到,我會更努力。”
“……”
“聽見了麼,溫璨。”
溫璨的頭動了一下。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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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他們喝得都有點多,說了一夜的話,後半宿頭痛欲裂,在沙發上胡亂癱倒。
溫璨不記得具體是幾點她才扶着樓梯歪歪扭扭往上走回房間,她猜測是清晨五六點,因為她記得,躺下的時候往窗外看了一眼,太陽好像快升起來了。
再睜眼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
宿醉後的腦袋疼得不行,溫璨身上衣服沒換,一身酒味兒。她坐起來靠在床頭,平複了一下抽痛的神經,一鼓作氣站起來拿衣服往浴室裡鑽。
确保身上的味道洗幹淨,溫璨順便洗了個頭。她換了身幹淨的白色吊帶長裙,用毛巾擦拭着濕發,同時下樓巡視。
——宋清闌不在。
茶幾上昨晚留下的食物垃圾和啤酒罐已經被人收拾幹淨,潔淨得沒有一絲塵埃。溫璨給宋清闌發了條消息,折返回衛生間吹頭發。
六點左右,溫璨揣了個手機就出門了。
她跟宋清闌說自己去海邊逛逛,便獨自穿過馬路,踩着拖鞋來到沙灘上。
岸邊零零散散地彙了些人,還有幾處支着的小攤。海岸線長得一眼望不到邊,浪聲嘩嘩作響,夾雜着細碎的笑鬧聲。
溫璨醒來還沒喝口水,這時才有點口渴。她環視四周,就近找了個推着冰櫃的老爺爺,從櫃子裡取出一瓶礦泉水。
水溫微涼,并不特别凍人。溫璨握在手心捂了會兒,揚起一抹燦爛的笑,一邊掃碼付錢一邊搭話:“爺爺,這個點還來出攤嗎?”
老爺爺瞧上去是本地人,頭發花白,憨厚笑起來時,臉上的皺紋才深深顯露出來:“是哎,這個點人多。姑娘,你來這兒旅遊的嘛?”
“對,我和……”溫璨停了下,雙眼彎成月牙,“和我喜歡的人來看海。”
“這好啊,别的不說,我在溟安待了幾十年了,就數這兒的海漂亮得緊。”老爺爺說,“那海邊可多像你們一樣的年輕人在拍照呢,你也去玩玩吧。”
“好,謝謝爺爺。”
“小姑娘,祝你和你的心上人,百年好合啊。”
“……”
聞聲,溫璨迎着風挽了下發絲,唇角提起:“我們會的。”
她轉身往海邊走,走了半晌,幹脆把拖鞋脫掉,腳底踏踏實實地落在細沙上,手拎着鞋向海水靠近。
拖鞋被安置在一旁,溫璨走過去,浪花翻湧着撲打在岸邊,重重沖刷她的腳踝上,冰涼不已。長裙邊角被打濕,她這才小心地提起來些,停在這裡不動了。
鹹濕的海水氣味彌漫在空氣裡,大海廣袤無垠,幾艘遊艇在海面上航行。此刻臨近黃昏,夕陽快要沉落,天空被染作濃重的橘色。
溫璨無聲凝望這一切,内心好似也被透涼的海水洗滌,驟然間明鏡一般敞亮。她忘了思考,思緒也被放空,霎時間任何煩惱與疲倦都煙消雲散。
所以,在聽見那聲喚喊時,溫璨沒有任何準備地、下意識側頭望過去。
“溫璨。”
海浪翻着巨大的白色浪花,像要将漸漸西沉的熾日吞沒。萬束橘紅色的晖芒穿透遠處的天際,投落在幹淨碧藍的海面上,熠熠生光。
風很輕,也很沉靜。悄悄地掠過耳側的鬓角,無聲似有聲。溫璨定定地看着不遠處走過來的男人,他背倚落日,沙灘上覆下的影子斜長。
昨夜他的話仿佛還盤旋在耳際。
——“我會對你好。”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她聽見了。
宋清闌邁了幾步,卻忽然停下步子,與她隔着一段距離站定。他默聲片刻,擡起手微微招了招,示意她過去。
暮色降臨,數不清的畫面浮光一般乍然掠過。
關于宋清闌,關于他極少表露卻總是蘊含在行動中的情感。
她随口一提的生日和夢想,他隔了十年也牢牢記在心裡。她說要回學校吃飯,他就陪着她幼稚地翻牆。她說想看海,他便悶不吭聲買好兩張機票,帶着她跨越距離來看這片海。
可當真正望見了大海的波瀾壯闊,腳底陷入柔軟的細沙,吻過輕而和緩的海風,在看見宋清闌的這一刻,她腦子裡剩下的,卻隻有一件事了。
心髒被什麼東西充盈着,塞滿了熟悉而難言的感受,跳動得極為劇烈。這一回,溫璨卻難以抑制。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對面的人,眸光在餘晖的映照下明亮動人。
她開始走,慢慢地,向前跑起來。
明明隔得并不遙遠,她卻覺得自己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奔向他。等到輕喘着站到他面前,溫璨擡起頭,下一刻,肩膀上就被蓋上一件薄外套。
“傍晚了,風有點涼。”男人低着頭給她整理衣領,神情認真,琥珀色的眼被垂落的長睫微微遮擋,“不想穿就披着。”
溫璨一言不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落日一點一點接近海平面,黃昏的光卻将遠處大片的天空都染紅了,彌留在那兒。
“晚上想吃什麼?我去準……”
“宋清闌。”
溫璨出聲喊道,那雙眼從未如此堅定過,像要直直瞧進他心裡。
他手一頓,抿唇:“怎麼?”
她踮起腳尖,仰臉将距離縮短。溫熱幹燥的唇瓣緩慢貼在他嘴角,落下一枚一觸即離的吻。
“我想跟你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