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噌噌噌”下的樓，跟他上樓的動作一樣利落、風風火火。

而他才下到五樓樓梯口，就撞着了從畫室下班歸來的王達志。小胖子很是驚喜地同他肩碰了個肩：“絲絲，你這是去哪兒了啦？”

“動畫做不出來，煩，”林維手插兜答道，步履不停，“去天台散心。”

王達志追上，好奇道：“做不出動畫，你去找将軍啊。餘老師天天拿他做的動基作業給我們當範例。”

“……”林維斜睨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胖子被這一眼看得閉了嘴，老老實實跟人進了宿舍，放包、脫外套、拿盆、去洗漱。

林維走到自己的書桌前，桌上的手機屏亮了，顯示多了條短消息，來自江君堯的，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扭頭看了看對方——正背對着他，戴着耳機、對着電腦，抱着手繪闆畫動畫。他想伸手拍拍人的肩，又覺得還是别打擾了，就收回手，拉開椅子，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林維打開筆記本電腦，也戴上耳機聽音樂，拿起手繪闆雙擊E盤裡的「鳥動畫test7」，另存為「鳥動畫test7」，然後挑出一個江君堯說有問題的關鍵幀，清空畫面，打開洋蔥皮重新繪制。他這一套動作做得專心緻志，也就錯過了在他入座後幾秒，對方轉身朝他看來，看了許久、許久。

“絲絲！胖達！”快十點時，趙錢荀之回來了，一進門就喊人，“快下載《暗夜亡者》這個遊戲，跟我組隊打一局！”

“啊？”林維摘下耳機，擡起他這台小破筆記本，“我，這台電腦？打遊戲？”

換了睡衣的王達志正抱着他的筆記本要爬上床看片，聞言放下了一條腿。

“怎麼了？”趙錢荀之皺着眉走過來，“《暗夜亡者》下不了嗎？”

林維給他打開「系統信息」：“少爺，下是能下，但不知道能不能裝……我這本子連Maya都帶不動。”

趙錢荀之看完參數配置，沉默幾秒後暴言：“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用雙核！你這都什麼垃圾筆記本？”大手一揮，“算了。我給你買一台遊戲本，你陪我打遊戲。”

林維震驚：“真的假的？”

他攢錢攢了好久都沒看到曙光的新電腦，這就能到手了？

“什麼真的假的，”趙錢荀之豈容他人質疑自己的「鈔能力」，拿起手機進購物網站就選了台，手指輕輕一點「支付」，頁面跳轉，“已經下單了。看見沒？極風快遞，明天下午就到。”

上萬的最新高配品牌遊戲本，被這人跟玩兒似的，輕描淡寫地就買下了，說要送給他。

林維說不出什麼感覺，他隻覺得口舌發幹、心髒狂跳，握着拳忍不住就想問：如果送給我，那這遊戲本可以拿來做作業嗎？安裝Maya做建模？需要一天陪您打幾個小時的遊戲呀？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被一道身影擋住了。江君堯一把将他拉到身後，對趙錢荀之冷冷道：“他要做動畫，沒空陪你打遊戲。”

林維簡直想尖叫：沒有！我可以！什麼沒空！時間擠一擠就有了！

似是看穿他所想，拒絕趙錢荀之後，江君堯轉頭就對他說：“如果你想要電腦，我給你買。但你不能打遊戲。”

一句話就将林維到嘴邊的字句堵了回去。

趙錢荀之被氣笑：“打遊戲怎麼你了？姓江的，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隻許絲絲跟你畫一整天動畫，不許他跟我打半個小時遊戲？”

江君堯并不看他，隻看林維：“好不好？”固執地等一個答複。

這是什麼情況？林維感到了一種奇妙的左右為難：“……啊？”

場面膠着時，“那個……”王達志弱弱地舉手了，“少爺，如果絲絲不要遊戲本的話，可以不可以給我？”

見三人同時朝他看來，胖子抱着他的老舊筆記本電腦，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我這台二手的也帶不動《暗夜亡者》……”

“可以。”趙錢荀之嗤笑一聲，拔腿就回了他書桌前，拉開電腦椅坐下，“但做我遊戲搭子，要做到随叫随到，你能行嗎？”說着，用鼠标雙擊已經安裝完成的《暗夜亡者》，屏幕進入精美的過場動畫，音箱響起氣勢磅礴的交響樂。

“能能能！”王達志滿口應完，又糾結了幾秒，猶猶豫豫地問，“……但我一三五晚上，周六日都要去畫室打工，可不可以……”

“你怎麼比絲絲還麻煩？”少爺不滿意了，“不找你了。”

“别啊啊啊——”胖子發出哀嚎，“我我我隻是可能會慢個五分鐘響應……”幾乎要抱住趙錢荀之的大腿哭泣，“少爺，就請讓我陪您打遊戲吧！”

林維看着到嘴的鴨子飛了半晌，頭湊過去，悄摸問江君堯：“你說要給我買電腦？真的假的？為什麼？”

“是我考慮不周，”江君堯學着林維放低聲音，坦然道，“你這台電腦本來就該換了，現在隻是鳥的原動畫，後面還要加入虎、魚、多個圖層，還要考慮上色，越往後Flash文件會越大，容易導緻程序崩潰，文件損壞。”

林維懂了，原來是怕垃圾設備耽誤他倆做動畫的進度。

沒想到跟有錢朋友一起做動畫竟還有這等好處，直接鳥槍換炮，一鍵升級了！“那這個電腦，你打算買什麼配置的……”突如其來的幸福讓林維有點眩暈，尤其在看到江君堯拍了拍他那台昂貴的一體機說“跟我這台一樣”時，他心裡隻剩下了一句：

什麼隻改最後一版？媽的！他林維，就算死，也要把這鳥動畫給改出來！

興許上天聽到了林維的呼喚，在他内心呐喊完的下一秒，一隻熟悉的銀白色小鳥又撲棱到了他眼前，拍打着翅膀，很不客氣地張着小尖嘴尖聲叫喚：

“親愛的動畫人，我餓了！我餓了！”

于是，五一七裡又響起了三聲熟悉的驚聲尖叫：

“我靠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這尼瑪——怎麼又來了？！”

……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

經曆了兩遭這3D模型動畫的莫名突襲，林維已不像上次那般無措。他是琢磨過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的，見此機會，立刻就行動了起來。

先跟室友們确認了遍：“你們都看到了對吧？”“跟上次一樣？”“還是馬、海星和虎？”

得到了肯定答複，他讓人都先别喂動畫，舉起手機就給周圍拍了一圈。拍完一看，沒有。視頻裡既沒有「愛你娃」的聲音，也沒有「愛你娃」的影像。照片也是。他将這些發電腦上，新建了一個文件夾扔進去。然後去了趟隔壁寝，把陳青舟的攝像機也借回來試了一遍，依舊啥也沒錄到。

接着，林維跑樓下，用押學生證的方式，問廣告專業的同學借了台拍立得。期間，這鳥跟着林維到處飛。這會兒是周五晚上，不少人已提前進入放假模式，是以五樓這走廊也已是唉呼唉哉、苦叫連連，基本複刻了上一回被「愛你娃」催繳作業的慘烈情形。

林維帶着拍立得回寝，仨室友一是沒上回慌張，二是也好奇他在搗鼓什麼，就沒喂動畫都在等着他。隻見林維拿起拍立得，用眼睛看着取景器的方式“咔咔”對着前方拍了幾張。

“怎麼樣？能拍到嗎？”趙錢荀之忍這破馬嘶鳴忍好久了，見狀馬上湊過來看。

“完全顯影需要等十五分鐘。”林維舉着相機剛吐出的相紙道，把這幾張一一擺到了王達志的書桌上。

“讓我也試試。”趙錢荀之有學有樣，也用眼睛通過取景器去看他的「愛你娃」，“可以！能看到模糊一團！比手機強！”

“好，你們繼續，我去借台望遠鏡。”林維抛下一句又跑出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