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脫口的同時,江君堯幾乎是抱着筆記本一個後撤,躍上了床,逃也似的躲開了林維的觸碰。
而他這一下動作過猛,同時也扯掉了插在筆記本電腦上的電源線。令适配器孤伶伶一根“啪”地掉在了床上。
這一幕其實有點滑稽,但林維着實笑不出來。
對方的過度反應也将他吓了一跳,仿佛這一刻他不再是他的好朋友,而是什麼可怕的洪水猛獸。
“……對、對不起,”林維局促不安地道歉,“我、我隻是想……”
他說不下去了,湧上的委屈情緒将他淹沒了,溢出了眼眶。
——我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嗎?
他當即給了自己一個否定的答案。可眼淚已經落下來了。
“不,林維,我不是……”江君堯看到他落淚,一下就慌了神,也顧不得其他,一步就到他身前,要擦掉他的眼淚,“你别哭。”
“我沒有。”林維退後一步,避開了他的手,自己把眼淚抹掉了。
他将此歸結為對方對他太好了,導緻他得意忘形,忘記了人與人之間要有邊界感。
林維退到自己的床這邊,重新坐下,再擡起眼已恢複如常:“将軍,你繼續說。晚上我們該怎麼做?”現在他跟江君堯之間至少有半米了,屬于社交安全距離。
理智告訴江君堯,對方的做法是對的,離他遠一點,離現在的再他遠一點——這樣才不會被他傷害。但那一滴水,那一滴淚,不知何時已洇入肌理,遊入血管,在他的胸腔内從一簇小火苗升成一把大火,像要将他徹底燒開,撲出一頭猛虎,什麼都不管了、不顧了,狠狠地将人一把抱緊,然後,然後——
江君堯被自己龌龊的念頭魇着了。
“将軍?”林維的手往他眼前晃了晃。
對上那一雙眼睛,清澈、純真、毫不知情,他胸中的火焰斂住了,一頭兇獸被他按了回去。
“今晚,”江君堯慢慢開口,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們扮演的是……「掮客」。”
林維:“掮客?”
江君堯點頭:“禾嶼市地鐵一号線明後年即将完工,市政打算招标制作五個城市宣傳片,在地鐵站内多處循環播放。我們扮演的掮客,拿到了市政的預算,現在來錦官考察多個動畫公司。青草地作為其中一家,做過世運會和祈歲晚會的項目,質量口碑有一定保障。”
“啊這……”林維聽着這設定,一時想不出自己該怎麼說台詞。
“文檔已經發你手機了,你一會兒看一下就行,”江君堯似乎看出了他的為難,“晚上你裝作我的助理,不用說太多。”
“助理?那我叫你……”看着對方還有些紅的臉和眼,林維試探地問,“江哥?江經理?”
“都可以。”江君堯說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但現在……你的衣服不對。”
林維伸手扯扯衣襟,看了看自己這件穿了三年的黃色套頭衫:“哪裡不對?”感覺還挺像小助理的。
江君堯的目光在他領口的磨損處定了定:“太像學生了。”
……
錦官城,韶春路。
因為對方一句“衣服不對”,林維資料看一半就被人拉出來買衣服,對着這鱗次栉比、琳琅滿目一條街的服裝店簡直不知要從何逛起。
“先看這間。”江君堯帶他走進了左起一家看起來就很金碧輝煌的男裝店。
林維還在被入口處的高端陳設震懾,這水晶吊燈、這楠木人台、這毛呢大衣、這雕花扶梯……手裡就被塞了一套煙灰色的商務風搭配。“去試試。”江君堯示意了下不遠處的更衣室,對他道。
“我?”林維退避些許,詫異地指指自己,又指指這看起來很貴的一挂,“試這個?”
出來到現在,這人态度恢複了,距離卻沒有。江君堯心中不快,面上不顯,笑着将他推進更衣室:“快去吧。”
林維第一次穿這種,好不容易換完出來隻覺得哪哪不對,怎麼動怎麼别扭。而店員還在殷勤為他整理褲褶時,江君堯又遞來了一套黑色的。
“……”林維便又去換了。
待他出來沒走兩步,人又讓他換了套棕色格紋的,這般換了三四套。
總算,“可以。”江君堯抱臂端看,滿意道,“你适合白色。”
雖然看起來成熟了些許,但一雙桃花眼依舊很孩子氣,顧盼生輝,仿佛随時能追逐春光。
“啊,”林維提出異議,“白色風衣……這怎麼看都更不像助理了吧?”
江君堯從善如流:“有道理。”對店員道,“把剛才那套黑色的一起包了。”
林維倒抽一口涼氣:“你知道這一套多少錢嗎?”看到一邊的店員,他把江君堯拉到另一邊,偷偷給他看衣服上的吊牌,“好多個零!都五位數了!五位數!”他強調道,見對方還在笑,他忍不住了,“……我覺得你現在有點像趙錢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