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了，我娘子的話，怎敢不從。”

“很好。”

“你要去何處？”顧知程也跟着從榻上起來，從背後擁着她。

溫輕瀾的腳步也停了，她拍了拍，環在腰間的手道：“事兒還沒完。”

“沒想到，他的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溫盛彥盤着寶珠手串，那雙蒼老的雙眸忽然閃着利芒，“她是該……”

溫盛彥自顧自說完，才行至書案前，執起筆來。葉旭見狀便替他磨墨，可老爺寫下一字後就又遲疑地問他：“阿旭，你覺得我這般做，可穩當？”

“孰輕孰重，老爺必定深思熟慮，我等唯老爺馬首是瞻。”

溫盛彥始終執着筆，擡頭看他：“不必講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想聽你的心底話。”

“兩者比重，确實五小姐不如方家。可如今她不似從前好拿捏，屬下總覺得她往後會不太服管教，令老爺憂心。”

溫盛彥又尋思了一會兒，撫摸白胡子的手一落，這才又執筆而書。

“你知我顧慮何事，便要替我好好留意着。”溫盛彥低聲說着，目光淩厲，“有何風聲，我立即便要知曉。你切不可延誤。”

“屬下明白。”

“這些時日，你與順行相處頗久，他可能擔此重任？”

“公子雖不如二公子遊刃有餘，卻也是可塑之才。”

“那孩子倒也伶俐，可惜依舊比不上我的阿湛。真是可惜，真是可惜啊。”溫盛彥毫不遮掩地将自己的惋惜展露，如今，他最為信任的，就是眼前的葉旭。

“隻是，我瞧着七公子似是心生不忿，遣人來戲弄了幾回……七公子後頭就吃了暗虧，許是覺得沒趣，便罷休了。”

“極好，往後也不許他去。他能做什麼？經不起大風浪。再說，平日裡不是最愛逛煙花之地？”

溫盛彥将筆一扔，倒是毫不憐惜，更覺得可笑，“他又是個瘸子，将就養在府上吃穿無憂，便是我的仁慈了。他還敢心生不滿？順行做得好。”

此時天色漸暗，書房周遭一片寂然，顧知程坐在遠處看着伏案疾書的女子。

隻見她修長皙白的雙手，搭在一本書冊上，秀眉微蹙着，依舊讓他移不開雙眼。

他的心中極亂，歡喜與哀怨混淆在一起。

他總會忍不住想到旁事兒去，想到以她的性子，若是有日她離開了他，她依舊能風風光光。

顧知程揉了揉眉間，收斂了眼底的情緒，忽然朝外頭走了出去。

而書案前的溫輕瀾卻絲毫不察，聽着孫風絮絮叨叨之言，眉宇間倒是有些疲乏。

她整理好書信，端起茶盞飲了幾口後，才對孫風道：“木恪，他無礙就好，可他也不能留在那處了。你要替他尋好去處，替他治傷。”

孫風神色帶了些戰戰兢兢，走前幾步向她行禮道：“是，屬下明白。那方家，可如何是好？可需我再遣人再潛伏其中。”

“如今，不可輕率而動。”溫輕瀾聽着唇角微抽，借着揉眉心的舉動，掩飾笑意。她想，孫風還是太過謹慎了。

雖然，她也很憂心他們的動作，迫不及待地想要鏟除這匪穴。奈何時機不對，她要等。

在溫家遇見的這些事兒，讓她從一開始的驚慌，厭惡，疑惑，到如今的以此為生，甚至以此為樂。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變得極為有耐心，也變得極為狠毒。

可她确實沒有騙他。若她不變，真會死。因為，在這兒沒人能容得下她。

“罷了，你先下去。”說完，溫輕瀾便輕歎氣，撫摸着茶盞。

“是，屬下明白。”

待孫風走後，她朝着裡屋而去，卻見顧知程已經悄無聲息離去了。溫輕瀾心中好一陣兒落寞，眼裡的光芒也一點點黯淡。她覺得如今的顧知程不如當年的他。

如今，他走了都不與她講一聲，真是令人煩惱。

溫輕瀾難過了好一會兒，才驅走了陰郁。她既然決定了要告訴他，是不會對他反悔的。

她知道有些事兒，藏不了一輩子……

溫輕瀾想，雖是她自己說不了那些事兒，但她可以尋求助力。

況且，這段時日看來，他好像不是不能接受。安城那段時日，确實像是她多想了些。

不過，也不能怪她有所顧慮。是過去，顧知程更喜歡的是那個娴靜素雅的溫靜顔。

溫輕瀾想着，就取下自己的寡淡的素簪，覺得這般好沒意思。

她端詳着鏡中的自己，覺得自己當真是昏了頭，為了讨得他歡喜，舍棄了自己原本的喜好。

可從今往後，她可不會随他喜好。因為，她還是更喜歡如今的溫輕瀾。

如今瞧着，素雅簪子擱置在妝台上整整齊齊。溫輕瀾的眉心微動，面色冷然。溫輕瀾心中雖有不安，可更多的是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