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又升,溫輕瀾坐于鏡前,正上妝塗唇脂,歎氣:“果真是壞人。”
他看着鏡子前的她,神色也有些赧然,到底是沒去反駁她的話。顧知程瞧着她,還不忘玩着桃紅色的縧帶:“娘子,我都收拾妥當了。隻是這……該放在何處。”
溫輕瀾放下簪子,在鏡前端詳了片刻,她才起身去看。顧知程是步步跟随,還裝作一副純良的模樣:“娘子,可算是妥當?”
“罷了,這回就饒過你。”溫輕瀾将纏在他手上的縧帶給取下,便與他同行。
“那我何時能見光?”顧知程見她神色稍緩,便得寸進尺,執起她的手,“娘子,如今方家一倒,我就不需再藏首藏尾?我也不願見你孤身與惡虎搏鬥,我想為你分擔一切。”
溫輕瀾停步,擡眼看着顧知程,笑意盈盈:“還要再過些日子。再說了,你自是能為我分擔,可方維升不是還在潛逃嗎?我想,此事交給夫君去辦,我會很放心。”
“好,我自是會把人給你帶回來。”顧知程與她相握,低頭看她,雙目含情,“對了,那洛明西可是你的下屬?”
“是啊,可不止他。”
顧知程聽着,目光一沉,也随着她而去:“海月閣做買賣不過五六載,而你……那我可知曉此事?”
哪曾想,溫輕瀾又停步,秀眉微蹙,神色有些怪異。她更是似笑非笑,沒想到,他竟會問起海月閣來。海月閣,也隻是她的一條退路罷了。
海月閣便以脂粉鋪子起家,而後漸有茶肆,客棧,醫館……甚至還有棺材鋪子都有做買賣。後來,她實在看不過來,便挑選了許多管事。讓他們來掌管鋪子之事,她這才得空許多。
而如今的海月閣,許多買賣也被其他管事分擔。許多都改頭換面。它們大都隻在賬本上顯露,不易招蜂引蝶,為她招來禍事。
海月閣便走海上生意這條路子,好就好在,這一年也總算是顯露光彩。溫輕瀾想,也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過去艱難之時,她都險些動搖。幸好,他們還是熬過去了。
所以啊,溫盛彥看得上也不算是出奇,畢竟她也是苦心經營許久。
而海月閣成為如今的海月閣,這也是多得……溫輕瀾垂下睫毛,她到底都是溫府出來的,日日耳濡目染,行事中也學了溫盛彥的匪氣。
不過嘛,溫盛彥的招數,可真好使。
顧知程不知她在想何事,隻覺得她壞笑不斷,雖有幾分邪氣,卻頗為嬌俏。他覺得這時候的溫輕瀾,好似對他尤其不同。想到這裡,他心裡舒服了不少。
他也沒有去叨擾,隻是看着她靜靜笑着,她的眉眼是藏不住的歡喜。顧知程想,那回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
溫輕瀾一擡頭,便見他對她笑,犯了一會兒迷糊。沉默片刻,她才看向顧知程道:“海月閣一事,我想你或許不知曉。這也是我瞎鬧着玩的。哪曾想,會有這般熱鬧啊。”
“或許?罷了,過去之事,我也并非要追根問底。但我瞧啊,還是娘子營生有道。”顧知程說着,也與她同去,也不吝啬誇贊之言,“若非我家娘子,大夥兒日子都會艱辛許多,還會淪為他們的魚肉。”
而溫盛彥的心緒卻不如他們平緩,這幾日來,他可是盡力去哄這位海月閣洛公子的歡心。事兒還沒成,就總有煩人小事找上門來,弄得他夜裡難以入眠。
“老爺,妾身看您都消瘦了不少,特意給您做了些補湯,來補補身子。”
“你有心了。若是,我兒沒死,必能為我分擔一二。”
梅夫人給他揉着頭,無意看到書案上的書信,笑容凝滞了一瞬,便問:“老爺,我聽聞昨夜方家出了大事,可會牽連我們啊。那舒顔又該如何才好?您可千萬要救下她啊。”
溫盛彥握着梅夫人的手,輕聲而道:“你放心,就定然是會救的。可此時并非最佳時機,我們還得與方家撇清關系。梅兒,你放心,舒顔是不會有事兒。”
“好,老爺定然要護住舒顔才好。”梅夫人說着還不斷抹淚,看上去溫柔極了。
那位方老爺子顯然也不想她好過,也留下了後手,将所知所聞給傳揚了出去。哪怕是溫靜顔有心阻止,也奈何不了風聲肆意流竄,傳到老爺子耳中。
梅夫人眼裡閃過一絲僥幸,她便道:“老爺,方家可真是無力回天了?”
“方家要躲過此劫難,怕是難如登天。”溫盛彥倒也沒覺得可惜,可此事仔細想來,他總覺得不對。當初,溫靜顔與他說,要拿下方家,獻給他。
可如今,方家入獄,官府插手,他便是竹籃打水,什麼也沒撈着。他更因此事,還險些被揣進圈套裡,他看不清,溫靜顔在這場局裡所圖何事?
為利?可如今,大夥兒在方家也什麼也沒撈着半分錢财,更不要提溫靜顔了。
為名?可方家之事,溫靜顔也未曾争得過他們,不過是在後頭添茶的小厮罷了。
若她真想瞞着,也就不會為他牽洛公子的線了。若是溫靜顔真沒半點兒私心,那他也是全然不信的。不然哪兒會有今日的她執掌的顧家,這些年的放任,也是他想看看溫靜顔能做到何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