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程看着她的神色，也不像是在說場面話，她是真的信他。這一會兒，他心中的寒氣也漸漸消散，也才知曉，原來自己竟是這般的好相處。

他也明白，她的信任有多難得。她與尋常的閨閣小姐不同，她自幼飽受風霜，看盡白眼。

而溫輕瀾也不知曉他的想法，若是曉得，必然會吃驚。因為，有些事情，他根本不會知曉。

但這一刻，不管溫輕瀾心裡相信與否，隻是聽見此言，她心裡就很是欣喜。

“辛苦你這段日子在苦苦支撐。”

“最開始艱辛一些，而後便好多了，隻是，我到底沒留住你的心腹。”月色下，她拉着顧知程一道朝着那間小室而去，讓人将他的物件給取出。

顧知程也沒舍得違背她的想法，便随她一道而去：“好，可有妥善安置他們？”

“他們都有好歸宿，而他們的親眷也未曾被怠慢一分。顧家，我想交回給你。”溫輕瀾時不時便會看着身旁的他，對他淺笑，眸子也極亮。

顧知程卻拒絕了此事：“如今，暗閣在手，我怕是不适合再為顧家掌舵。我瞧着夫人用着挺好，不如你就繼續用着。這說來說去，它都是我們倆人的。”

顧知程知曉，他雖有舊部，但多數歸順在她的手底下。若她不是真心交還，他怕是會費一番心力，難免會傷了他們夫妻的情分。

可他從未想過要拿回來。

“這樣？你想好了嗎？你曉得我想用它作何用途……”

“夫人都下了棋局，我怎敢擾了夫人的興緻。”

“若是來日，血本無歸呢？你會後悔嗎？”

“你便是拿去燒了，也無妨。隻要，它能讨得你歡心。”顧知程為她打開門，回首看着她，“畢竟，我的夫人隻有那一位。”

“真會哄人。既是這般，那我便不和夫君客氣了。這些事，我向來是來者不拒。”溫輕瀾倒是沒猶豫，他如今是真的會取舍，事事總是難以兩全的。而她必定會帶着他們去安城，尋求更好的出路。

顧知程看着她的背影，又呢喃道：“本來，就是替你尋的。”

“你快些來。”溫輕瀾走到灼灼燭火前，朝他揮手，雙眸盡是笑意。

她想，既然夫君你心甘情願要成為我的踏腳石，我又怎敢不承了你的情啊。

至于，他會不會血本無歸，那也不是她要考慮的事兒了。當然了，她這般純良，也是做不了傷天害理的事兒。至于他們不過是報應而已，隻怪她忍不了，先出手罷了。

而在溫家書房的溫盛彥忽然打了個冷戰，周身一陣惡寒。梅夫人趕忙給他添了熱茶，讓他緩緩，還令侍女将窗子關嚴實。

“老爺，您這幾日身子要多加保重，才好啊。我瞧着您都消瘦不少，可是因家事煩心？”梅夫人的聲音頗為溫柔，聽着就頗令人動容。

“我不過是，咳咳……這段日子，我日夜操勞，身子有些虛空。李大夫，已經給我尋了些補藥，想必不會有什麼大事兒。”溫盛彥執着筆，墨筆尖兒在紙上落下，“我瞧着府上人也不太老實。”

“妾身瞧着順行那孩子是個實心眼的，必定能為老爺解憂，讓你能養好身子。這不是前幾日，我瞧見他與靜顔一道在涼亭閑談。對了，我剛剛來之時，就見思顔也到祈衍那邊去。她們兩姐弟倒是感情好。”

“又與她相關？”溫盛彥一向對她有所戒備，将筆放下，那雙如同鷹隼的眼眸盯着她，“談了些什麼？”

梅夫人看着他連連搖頭，用香帕子擦眼淚：“老爺，妾身如何能曉得。”

“罷了。得閑之時，你也好好教導她們，都要安分一些。”溫盛彥倒是随意說着，可心中卻急急打鼓，他總覺得如今有些不可控。

他心中明白此事，定然不能輕視。他對梅夫人道：“我會想法子将舒顔給救回來。”

梅夫人走到老爺跟前，神色極為欣喜：“多謝老爺，舒顔終于不用受苦了。”

“是啊，這段日子，舒顔确實受委屈了。”

夜色朦胧，密雲積聚，周遭隻有搖曳的星星燭光。長廊綠葉沙沙而響，清雪閣中，顧知程見無言和藍月兩人半蹲在爐火前熬藥。

“這是在熬什麼？”

“是小姐的補藥。”藍月趕忙将藥罐端起，便對無言眨眼，讓他支開顧知程。

“姑爺，不過是些補藥而已。”無言還是比藍月冷靜一些，“藥冷了就不好了，藍月姐，你快些拿去……”

顧知程見此便也曉得其中必有古怪，便攔下他們：“既是給她的，不妨，就由我拿去。對了，平日裡，怎麼沒瞧見她有用藥？”

“不過是尋常的藥罷了，隻是藥罐還燙手。”藍月笑呵呵，便端着藥罐往後撤，“我們自己去就好了。”

顧知程又問面前的無言：“真是尋常藥？”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