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汐微微側過頭，語氣輕柔了幾分，沒有了之前漫不經心的玩味，而是帶着一點真誠的興趣。

“我可以看看你寫的嗎？”

她的聲音落下，闵允其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指節抵在琴蓋上，像是在猶豫。

他确實寫過，也确實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可是……

給她看？

他沉默了幾秒，目光定在她的臉上，像是在确認她到底是随口一問，還是認真的。

姜如汐見他不說話，眼睛輕輕眨了眨，嘴角彎起一個安撫性的笑。

“怎麼？怕被我嘲笑？”

她的語氣帶了一點調皮，像是在緩和他方才微微凝滞的情緒。

闵允其盯着她，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不太情願，但最終還是輕歎了一口氣，像是妥協了一般，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本略顯褶皺的筆記本。

他沒有馬上遞給她，而是翻開其中一頁，看了幾秒，才把它推到她面前。

“……自己看。”

姜如汐低頭，看着那頁紙上潦草卻不失條理的五線譜，指尖輕輕滑過那一個個音符，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

她擡起頭，目光裡少了幾分戲谑，多了幾分認真。

“你很厲害。”

闵允其的指節在琴蓋上輕輕叩了一下，像是不自在地别開視線。

“還不完整。”

姜如汐彎了彎唇，指尖輕輕點了點樂譜上的某個地方，低聲道。

“這裡，你寫錯了。”

她的聲音帶着點肯定，但沒有任何嘲諷的意味，反而是帶着一種……莫名的溫和。

闵允其的目光瞬間落在她指尖所指的位置，眼神微微一沈。

他當然知道這首曲子不完整，可是當姜如汐這樣直接指出問題時，他心裡還是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不甘，又帶着一點……期待。

“哪裡錯了？”

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絲不服輸的意味。

姜如汐微微一笑，手指沿着五線譜上的音符緩緩滑動，最後停在某一個地方，輕輕敲了敲。

“這裡，你用了E，卻應該是F#。”

她的語氣很笃定，沒有任何猶豫。

闵允其盯着那個音符，眉頭蹙得更深了一些。

腦海裡迅速回放着旋律，想象如果換成F#，會不會更加貼合那天他聽到的旋律。

果然，是這樣。

他沒說話，隻是沉默地盯着樂譜幾秒，随後伸手從她手裡抽回筆記本，拿起筆，在那個音符上方改了一筆。

姜如汐看着他專注的模樣，輕輕撐着下巴，嘴角帶着點若有似無的笑。

“你不會真的靠耳朵把整首曲子寫出來了吧？”

闵允其沒理會她的調侃，隻是垂着眼睫，低聲道。

“不是整首。”

“哦？”

姜如汐饒有興趣地歪了歪頭。

“那是哪一部分？”

闵允其停頓了一下，手指輕輕在琴蓋上敲了敲，像是在思考該不該說出來。

過了幾秒，他才低聲道。

“副歌。”

姜如汐眨了眨眼，忽然輕輕笑了一下。

“那正好，我們一起來補完它吧。”

她的語氣很輕，卻透着某種不容拒絕的自信。

闵允其擡起頭，看着她，眼神微微變化了一瞬。

這次，他沒有拒絕。

姜如汐見他沉默着不說話，便伸手輕輕地在琴鍵上按了一下，指尖落在音符上，發出清亮的聲音。

“來吧，”

她揚起眉，目光帶着幾分促狹。

“看看我們能不能把它補完。”

闵允其盯着她那雙充滿自信的眼睛，心裡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因為這首歌而煩躁不已，但此刻，看着她那副毫無壓力的模樣，竟莫名地被她的态度影響了幾分。

他沒再多說什麼，伸手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修長的手指落在琴鍵上，輕輕按下一串音符。

熟悉的旋律在指尖流淌而出，正是他從記憶中複原的那部分副歌。

姜如汐側頭聽着，微微點頭，随後伸出手，在他彈奏的旋律末尾補上了幾個音。

她彈得很自然，像是完全知道這首歌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闵允其的手指頓了一下，側目看她。

姜如汐對上他的視線，嘴角微微勾起。

“怎麼樣？是不是更完整了？”

闵允其盯着她片刻，低聲道。

“再彈一次。”

姜如汐挑眉，重新把剛才的旋律彈了一遍，而這一次，闵允其的手也重新搭在了琴鍵上，和她的旋律一起演奏。

琴音交織在一起，像是拼湊起一塊缺失的拼圖。

當最後一個音落下，空氣裡隻剩下餘音缭繞。

闵允其垂下眼，看着琴鍵，片刻後，輕聲道。

“……果然，還是這樣才對。”

姜如汐笑了笑，托着下巴看他。

“所以，現在你不生氣了吧？”

闵允其沒看她，隻是輕嗤了一聲。

“誰生氣了？”

姜如汐笑得更明顯了些，像是完全看穿了他。

她輕輕彈了一下琴鍵，聲音随意卻又帶着一絲認真。

“這首歌，我們一起完成吧。”

闵允其這才擡起頭看她，眼神深邃了一瞬。

他沒有說話，但指尖再次落在琴鍵上，彈出了新的旋律。

姜如汐看着他落在琴鍵上的手指，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她輕輕擡手跟上他的旋律，指尖落下的每一個音都精準無比，像是早已在腦海中刻印好一樣。

兩人的琴音交織在一起，從最初的副歌部分開始，慢慢地，一點點往前推演，直到旋律回到前奏。

曾經在那場直播裡播放過的旋律。

姜如汐沒有說話，隻是專注地彈奏着，眼神認真得不像平時那個總愛調侃人的她。

闵允其側過頭，餘光掃過她的側臉。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映出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不真實。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追尋的旋律。

不完整的、缺失的、反複在腦海裡回蕩的，其實一直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他停下了手，琴音也随之中斷。

姜如汐疑惑地擡頭看他。

“怎麼了？”

闵允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地看着她，目光裡帶着些許複雜的情緒。

片刻後，他低聲問。

“妳……為什麼不把它留下？”

他的聲音很輕，但帶着某種執着的情感。

姜如汐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一下，指尖輕輕撥動琴鍵，發出幾聲輕柔的音符。

“啊～因為那時候，我覺得它不夠完美。”

她垂下眼睫，指尖緩緩劃過琴鍵，像是無意間撥動了一道塵封的記憶。

“那時候的我……改了又改。”

她的聲音輕柔，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無奈，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自嘲。

“每次覺得差一點，就再改一點。”

她随意地落下幾個音符，那旋律斷斷續續的，像是某種殘缺的片段。

“後來，分數越來越高，最後變成滿分。”

姜如汐輕笑了一下，語氣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當我再回頭聽，發現它已經和最開始的旋律完全不一樣了。”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琴鍵上，像是在看着一個已經回不去的過去。

“所以，我幹脆把它丢掉了。”

闵允其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目光中浮現一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