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虞回到家後越想越氣,後悔沒有再多給許靳哲一巴掌。可她又是矛盾的,這樣會傷害到許靳哲,也會把兩個人推得漸行漸遠。
蘇虞不清楚那一巴掌是不是錯的,也沒有及時和他道歉。
蘇虞拿出手機,找到許靳哲的好友,看着兩人最後的聊天記錄,抿直了唇角。
她十分明白他們兩個都是擰巴的人。
蘇虞在輸入框敲打了一句“對不起”,又一一删除,又重新用平日玩笑的口吻打上一句“我下手太重了,你記得冰敷”。
還是删除。
她絕不服軟。
她不明白的是為何許靳哲好端端會去吃金鐘赫的醋,往日裡他又不是沒有見過她和金鐘赫獨處,到了現在反而醋意上頭。
總歸蘇虞提出兩個人各自冷靜的意見對彼此是好事,她最近麻煩太多,每件事情繞得腦子痛,他們現在的确都要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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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邊。
窗外悉尼城燈光璀璨,燈火通明。許靳哲收回目光,虛靠在窗戶邊,他莫名地煩躁,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頹廢,呆滞地盯着手機。
他們的關系就像從那番争吵中制止,沒有了後續。
許靳哲開始後悔從下午到晚上的做作了。他懊惱地抓了抓頭發,蘇虞說得挺對,嘴硬是他的天分,但嘴硬不能給他帶來什麼。
他不該悶氣,一句話也不想說出口。
敢在職場上雷厲風行,卻在感情上唯唯諾諾。明明對她喜歡的死心塌地,卻因一己私欲把她推開。
許靳哲站在窗邊,遠眺悉尼城的夜景,高樓内透的燈光照亮整座城市,晚風吹過,卻沒有吹走他内心的憂愁。
他把手機丢進口袋,撈起床尾凳的車鑰匙揚長而去。
路上車水馬龍,遇到好幾個紅燈許靳哲都沒有能耐再等下去,幾公裡的路程像沒有盡頭的路途。
車子緩緩穿梭在一棟棟小洋房下,黑武士這個不速之客發出的轟鳴浪聲驚動了這片土地的甯靜。
最終,浪聲消止在一幢别墅門口,靜靜蟄伏,和黑夜融在一體。
許靳哲站在昏黃的路燈下,周遭一切都靜悄悄的,他散漫不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在屏幕上瘋狂敲擊文字。
清脆的打字聲在甯靜的夜晚顯得極其清晰。
他看着編輯好的文字,沒有絲毫猶豫點擊發送。
許靳哲:【我們好好談談吧。】
有些事,要當天解決,有些話,要及時說。
在這件事上,是他無理取鬧了,他欠她一句對不起。他沒能及時站在她的角度考慮,隻顧及了他洶湧上來的情緒。
信息發送出去,如在汪洋大海投擲小石子,掀不起漣漪波瀾,始終得不到蘇虞的回複。
許靳哲也不急,道歉永遠不會晚,她今天沒有看見那明天可以看見,總有看見信息的那天。
月色被流動的雲團遮掩,小區裡燈火闌珊,夜深人靜,他的内心無法平靜。
又過了一會兒,突兀的信息提示音從他手上響起,他急忙解鎖手機,點進信息裡,掃眼一看。
蘇虞:【談什麼?談你如何吃醋?】
許靳哲垂睫,輕笑了聲,嘲笑自己無理取鬧就必須付出代價。他指尖在屏幕頓了頓,敲下一行字。
許靳哲:【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許靳哲:【我在你家樓下。】
既然是他一手造起的矛盾,那就應由他來解決。
過了幾分鐘,蘇虞還是出現門口。許靳哲一見到她,那些心煩意亂的情緒刹那間灰飛煙滅。
蘇虞往後退了一步,如果再吵起來她仰着頭跟他說話是自己吃虧了。
沉默了幾秒,他低下視線,看着蘇虞一字一頓說道:“對不起。”
聽到那句“對不起”,蘇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沒想到他會跑來低頭認錯。她雙手抱臂,上下打量了許靳哲一眼,逼問他:“對不起什麼?”
她必須得讓許靳哲明白他問題所在,隻有找到了源頭才能解決問題。
許靳哲沉默了片刻,氣氛又恢複安靜。過了幾秒,他擡眼看了過來,歎了聲氣:“是我無理取鬧,沒有顧及你的情緒,還把我的壞情緒傳染給你。”
蘇虞呵笑,心想說的還有模有樣:“還有呢?”
許靳哲看着她,又緩緩開口:“我不應該沒有弄清楚你和金鐘赫之間發生了什麼就莫名對你鬧情緒。”
蘇虞扯了下唇,原來他也知道啊,不容置喙:“你也知道啊。我們都是商科出身,想必你也聽過一句話,‘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吧?”
許靳哲怔了怔,面色一僵,忽然變得不安,她這是要停止這段關系了嗎,他們又能有什麼關系,以後一刀兩斷再也不見嗎。他搖搖頭,否定那句話:“因為是人在決策。”
蘇虞沒有理會他這句話,繼續說下去:“我說我們都冷靜一段時間。”
許靳哲:“我冷靜不了,你是要放棄我了嗎?”
蘇虞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忽然許靳哲又走向前一步,她見狀立馬又後退一步,識破了他後面的動作。
許靳哲估計也沒想到撲空,眼睜睜地看着她,緩緩說出自己滋生這樣的情緒的原由。
“可是蘇虞,你說過的,除了我不會抱其他人。”
他的嗓音低啞,說話時小心翼翼,又讓人聽起來很委屈。
蘇虞也沒料到許靳哲聽到了這句話并且會記得這句話這麼久,腦海裡瞬間湧出那天淩晨的對話。
——除了我之外,你喝醉了會不會也去抱其他人。
——許靳哲,除了你我不會抱其他人。
蘇虞從未在許靳哲身上看到現在這樣委屈巴巴的樣子,第一反應是這人還是她認識的許靳哲嗎?
在聽完他那句話後蘇虞眉心跟着一跳,擡眸看了許靳哲一眼。
他臉上的表情有說不清的委屈,現在的模樣像一條無家可歸的小狗流浪在街頭。
蘇虞忽然覺得她像個渣女,跟人承諾好,結果轉頭又去抱了其他人,說話跟放屁一樣。
蘇虞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臉上,景象變得虛空。因許靳哲這句話,她算是明白了他這醋意和壞情緒的來由。
一切都因她那句話而起,因她的舉動而起。
蘇虞一開始以為他是因為她和金鐘赫走得太近,感覺地位不保,跟有病似的亂吃醋。
總之,蘇虞是不可能把全部錯誤歸結于己,許靳哲也有錯誤,他的一言不發才會點燃了這條導火線。
一時之間,蘇虞難以作答,這刻輪到了她沉默。
許靳哲見蘇虞不說話,讨好般地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對不起,是我錯了,以後我有事一定跟你說。”
蘇虞眼睫輕顫,她垂眸低看,一雙溫熱的手緊緊握着她的手腕。她歎息,推開許靳哲的手:“給我點點時間冷靜。”
她把話說完,轉身往院子裡走了幾步,回頭對他說:“你回去吧。”
這一晚許靳哲睡得并不安甯,在床上翻來覆去,強制讓自己大腦關機,将所有的情緒抛卻腦後。
越是這樣心事越多,直到悉尼城高樓的燈火熄滅,天邊露出魚肚白,他那耷拉的眼皮才阖上。
到了傍晚,許靳哲一覺醒來,看了眼鎖屏時間,此刻已經是五點快六點了。
起晚了,平常這個時間已經下班了。
他迅速掀開被子,跑到衛生間洗漱,抓完造型又換了套衣物。
鬧别扭歸鬧别扭,許靳哲還是厚着臉皮開車到蘇虞公司樓下。他知道蘇虞這段時間總有人跟蹤的錯覺,他也不太放心。
抵達公司樓下時天色已經漸暗,藍調和黑夜開始過渡。
許靳哲拿出手機,給蘇虞發了條微信,問她在哪裡。
發出去的信息沒有回複,許靳哲琢磨蘇虞應該還在氣頭上,如果他輕易得到原諒才是見怪了。
許靳哲百般聊賴地坐在車廂裡等待她的信息,大概過了十多分鐘,蘇虞的信息才回複了他的微信。
許靳哲舉起手機,迅速解鎖面容點進微信消息裡,定睛一看信息内容,嗤笑了聲。
蘇虞:【在去見合作商的路上。】
許靳哲也不知道她是在躲避自己還是真去見客戶。他面無情緒地在鍵盤上敲打,送出一個文字。
許靳哲:【行。】
蘇虞看到許靳哲的信息,沒有要繼續往下說的欲望,随後把手機放進包裡。
何叔家裡有急事需要處理,蘇虞就沒讓他接送去會餐的地點,不巧的是車子開到一半堵車了。
蘇虞看了眼前面看不見頭的車輛,選擇就地下車,繼續待着不知道這車子要堵多長時間。
她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想到陳航沒有回複信息,忍不住蹙起眉頭,又繼續拿出手機撥打了陳航的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最後自動挂斷。
蘇虞想不通快到時間見合作商了陳航卻不回信息和電話。她握緊手機在手裡,走進拐角通往飯店的另外一條路。
蘇虞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前面幾天壓力劇增才會産生有人跟蹤的錯覺,反倒是今天,這種感覺全無,莫名的安心許多。
她又看了眼手機,打開導航,輸入飯店地址。距離她現在所在位置有一公裡左右,走路過去花不了多久。
這條路很清淨,基本沒人走,一面西歐風格的牆體堆砌在人行道旁,上面的植物藤條蔓延下來。
馬路對面種滿了藍花楹樹,花期過去現在嫩葉瘋長,隻有幾朵晚盛開的紫色花苞挂在枝頭。
蘇虞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她将屏幕翻了過來,掃了眼,陳航回複了信息。
她停下腳步,悠悠地打開微信,瞥了眼陳航的信息,瞬間皺起眉頭,直覺升騰一股不對勁的意味。
陳航:【What?】
平常陳航不會給她發疑問句,更不會這樣的語氣說話,如果沒來得及看電話看見後會立馬撥打電話過來,從不會在電話之前發文字。即使發了文字也都是“收到”“明白”等詞彙。
一輛車子從馬路上開過,蘇虞瞥了眼開走的車子,旋即再次撥打了陳航的電話。
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