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我想起來就在本子上記一筆,我也不知道要寫點什麼,今天是兒童節,倒是想起我姑娘了。
我以前和我老婆開了個早點攤兒,我家妞小時候還沒竈台高就在店裡幫忙了。問顧客收錢,從來沒算錯過,可聰明了。
可惜後來沒學好,上高中的時候不好好上學,一天天瞎談戀愛,最後不知道跟個什麼男的跑了,真是氣死我了。
我記得小時候帶她去過六一,她紮的一頭小辮子,頭上還要點個小紅點,臭美的很。那時候可乖了,還知道給我省錢,也不去那些花錢的地方,就在公園裡玩兒滑梯,回家的時候都累壞了,還是我背着她回去的。
唉,好久沒見過她了,還怪想她。
6月10日
做了個夢,夢見我女兒了。
夢裡她還是小時候的樣子,圓嘟嘟的,在店裡跑來跑去的收錢,又聰明又懂事,可不是後來那個讨債鬼。
我赢了錢,帶她去買糖葫蘆吃,她把糖葫蘆當成劍,喊着妖怪受死吧從紙袋子裡抽出糖葫蘆,在空中揮來揮去。耍半天就說殺了妖怪,師父獎勵一顆糖葫蘆,咬一顆山楂吃。
什麼師父,明明是老子買的糖葫蘆。
可惜後半段做起噩夢來了,有個沒臉沒皮的怪物從門縫裡爬進屋子,我看着惡心,醒了,再後來翻來覆去也沒睡着,今天值班都沒精神,煩死了。
6月15日
這事情不對勁,這個世界都變了,我能看到,到處都有東西在看我,他們一直在看我,茶杯裡有眼睛,鏡子裡有眼睛,簽字筆裡也有眼球,他們在監視我,桌子在呼吸,玻璃在呼吸,所有的東西,他們都是活的。
怎麼會變成這樣?你不是說隻是讓我記一筆日記嗎?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快點來解決它啊!
原野翻到下一頁,卻沒有字了,原野不信邪地往後一頁一頁地翻,最後翻到了一段連日期也沒有标明的,極度潦草的筆記。
我不應該答應你的,他來找我了,我到底是誰……救救我……救救我……你答應過我的……我不該答應你的……你找上來了……他找上來……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
最後兩頁的日記變得無比的淩亂,滿紙都是救我兩個字,最後甚至劃破了紙頁。
此時七分鐘的倒計時到了,原野又被電了一下。他本就讀筆記讀得入神,被這一電險些吓得跳起來,好在及時按捺住了。
“你怎麼了?”老李還是聽到了點聲響。
“沒什……”原野一句話沒說完,突然僵住了。
他說話時擡起了頭看向老李。老李還在看電視,背對着原野,甚至頭都沒有轉過來,覆蓋着灰白色頭發的後腦勺上生出了兩顆布滿血絲的眼球,直勾勾地看向原野。
原野頃刻間汗毛倒豎,咬緊牙關才沒有叫出聲來,緩了一息,才道:“坐的不舒服了,換個位置。”
沒有眼皮包裹的眼球在它不該出現的地方快速地轉動着,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相信這樣的說辭。
原野和眼球對視,強迫自己做出司空見慣的樣子,見老李沒有下一步的反應,心念一動,先借着報紙的掩護讓筆記本滑進了背包裡,然後在眼球的注視下,起身做了個伸懶腰的姿勢,眼神越過老李頭頂,落在電視屏幕上。
曆史正劇昏沉晦暗的畫面裡反射出老李模糊的影子。
跳動的屏幕上,老李仍在入神地看着電視,該是眼睛的地方是一片平滑的皮膚。
原野看着那詭異的倒影心裡發毛,手上卻幹脆利落地閃過電光,雷霆之聲響徹天空,老李僵在了當場。
這一次原野沒有立刻收回異能,能量急速抽空讓他泛出一層冷汗,嘴唇迅速沒了唇色。天外雷鳴不竭,他在背後死死地盯着老李,等待他的反應。片刻後,兩雙缺乏皮膚包裹的眼球落葉一樣從後腦上掉下,原野抄手接住其中一顆,任由另外一顆眼球落下,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留下一個濡濕的圓痕。
接着,老李的鼻子、嘴巴、耳朵、頭顱、四肢都開始松動,像是商場劣質的人台,“噼裡啪啦”地落了一地的零件。
原野也到了極限,停下了異能。
世界倏然一靜。
散落一地的老李蠕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