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的檔案室在這一刻突然沒有了邊際,原野身後兩步遠的門變作了一個遙遠的黑點,整齊排列的檔案架無限複制,一排又一排填滿了這個沒有界限的空間,軍綠色的鐵架子不着邊際地向上延伸,仿佛鐵鑄的原始森林,黑色的異體字如爆發的蟲潮源源不斷地冒了出來,幾乎在瞬間就沖到了原野的腳邊,那些無法閱讀的文字好像長出了眼睛、口器、節肢,向着他攀爬。
原野警惕地看向滿地黑麻麻的文字,心髒快速地跳動,修長的手指擺好了引電的手勢,卻由着那些東西爬上了褲腿,向着自己的身上攀爬。
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現在是個機會。
原野艱難地在文字的潮海裡前行,忍受着被文字啃食的疼痛,眼睛微微眯起,視線精準地掃過檔案夾上每一個紙盒。
畸形的文字充斥了這個沒有邊際的空間,沒過原野的膝蓋、腰腹一直攀爬到他的胸口,像是陷入到窒息的流沙裡,身上傳來的細密的疼痛,又好像置身在螞蟻的巢穴,要被許久沒有進食過的蟻群啃食殆盡。
就在這些奇怪的字體淹沒過他的脖頸前,原野終于從無數繁殖生出詭異文字的檔案盒裡,找到了唯一一個不會冒出字體的紙盒。
就是你了!
原野心中大喜,手中綻出電光,頃刻間藍紫色的光芒充斥了整個房間,蠕動的異體字突然停住了動作,無邊的空間重新回歸正常的形狀。
同一時間,原野幾步沖向那個盒子,抄手抓起它,毫不猶豫地一腳踏上窗台,合身撞破玻璃,從教學樓的三樓破窗而出。
房間内的閃電一停,密密麻麻的文字再次湧動,從破開的窗戶傾瀉而下,向着原野襲去。
原野在半空中旋身,沒有拿檔案的右手迅捷地扣住了二樓的窗台外沿,緩沖後一松手,身體擦着牆沿落下,最後在一樓的窗沿借力一蹬,整個人背向地面,倒飛出去,接着在空中轉身,落地,頭也不回地向校外奔去。
與此同時,學校裡的學生、老師還有隻剩下一隻眼睛的保安也像是接到指令一般行動了起來。
人如潮湧,被不可違逆的意志裹挾,向着原野的方向撲去。
隻有師酌光眼前的校長沒有動,他坐在老派的紅木辦公桌後,和師酌光一起扭頭看向窗外被追殺的原野。
“他還真聽你的。”校長饒有興味地評價道。
“這不是我跟他說的。”師酌光收回目光,轉而看向校長,評價道:“他很聰明,知道要做什麼。”
下一步要幹什麼啊!
原野在奪命狂奔,心中萬馬奔騰。
來之前師酌光隻交代了他無論如何一定要去兩個地方,一個是學校的檔案室,另外一個是圖書館的倉庫。
當時他還在想什麼情況需要用“無論如何”這樣的情況,現在他知道了。
就是現在這種情況!
原野眼前出現學校的圍牆,一腳踏在花池邊沿,借力飛身而起,探手扣住牆沿,揉身翻過牆沿,落地,頭也不回地繼續狂奔。
外面的路人起初還是正常的,但是等那些詭異的字淌出校園,路人好像被傳染一樣,喪屍一樣機械地追逐着原野。
啊啊啊!我最讨厭喪屍了!
原野兩條長腿輪成風車,閃身避過撲來的路人,順勢拐進了路邊一條小巷。沖到牆邊,利落地蹬在牆壁上,借力上牆,落進了人家的院子裡,接着在看門狗追逐中火速從院子的另一邊翻了出去。
追逐他的生物則被圍牆攔住,猶疑着不知道如何過去。
原野見這招有效,當場底線全無,一路私闖民宅,連翻了四五個院牆,終于将追在身後的不明物體甩脫。
“呼——”原野扶着牆呼出一口長氣,感歎道:“果然光吃幹面包不行,腿都跑軟了。”
他擡頭觀察了一下,見自己跑到了一個死胡同裡,三面都是磚牆,牆角斜生着一顆茂盛的楊樹,将紅磚頂得裂開。
原野幹脆走過去,背靠着那顆樹,一腿微曲,踩在樹的根部,将檔案盒拆開。
裡面果然是可以閱讀的正常文字,原野一眼掃過去,全是些人事檔案,人名自然一個也不認識,目光掃到職業時卻愣住了,圖書管理員、保安、紡織工……
原野打了個激靈,翻到保安的那頁仔細看去,隻見那人的生平竟然不是局限在何有鄉的,而是橫跨了現實和虛幻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