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坐立難安,心裡更是難受的緊。
他同情這個孩子。
許百順人老成精,他看的明白史今眼裡的同情憐憫,更感受得到史今從内而外散發出來的對許三多的憐愛。
于是,他更加嚴厲的對着院子裡的許三多打罵不休,
成村長看不過眼,勸了幾句。他心裡也不滿,教育這事兒還能這麼來?哪有這麼折騰的孩子?
但他勸阻擋話在許百順聽來盡是放屁,在史今聽來也頗有些諷刺。
成村長來,自然是帶了觀察流程、摸清底細的想法的,得搞搞明白這許三多的家訪到底能不能成,跟我家成才的都家訪一樣不一樣,最後能不能成,到底是許三多的家訪能成,還是我家成才的家訪能成。
所以坐在許家院子裡,總也忍不住潑許百順的冷水。
許百順一心想把三多子推薦到史今的心裡,也顧不上多跟老夥計拌嘴,往往言簡意赅的讓他閉嘴就完事了。
最終,史今還是開始了今天的家訪流程,自己和許三多單聊。
而許三多也難得的從一個值得憧憬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尊重和平等對話
史今希望撫平這個孩子心裡的傷,卻沒想到是自己的一番話給他種下了一個想要當兵的種子。
他不能要這個兵。
因為連長的要求,因為部隊的要求,因為軍隊進程的要求,許三多不适合當兵。
但是許百順要孤注一擲,他讓許三多跑起來。
許三多懷揣着心裡那顆種子,真的跑的飛快,他想,也許我有些想當兵了。
但是史今的家訪工作結束了,他要去集合了。
好在許三多趕在他走之前回來了,他們這次沒有錯過。
“我們注重的是素質教育。”史今無奈搬出硬性條件,高中學曆。
但是許百順拿得出教育,讓許三多背紙條。
“許三多同志,中國人民解放軍,聽見這七個字,你有什麼感覺?”
史今聽着許三多亂七八糟的開始背,滿臉痛苦偏又制止不住。但是,他真的要走了。
許三多看着史今的背影,第一次開始為自己争取:“我作文能寫一千多字,我還能寫童年往事。”他努力證明自己,“不信你問我爹······”
史今怒吼:“關鍵是你怎麼想的,你管他幹啥玩意兒!”
這真是他難得發火的時刻了,偏讓許三多碰到了。
“許三多其實咱不當這個兵,也能做很多很多很有意義的事兒啊。”他努力笑着給許三多留下一句話,說完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許家院子。
許百順失望的看着那抹綠色消失在院子裡,轉頭呆呆地盯着許三多,眼裡迸發出的幾乎是仇恨的目光了。但是混合着他的淚水,那眼神便成了恨鐵不成鋼。
他失望又憤怒的憋紅了臉。“你,你啊,連一個兵你都當不成。”
他氣的幾乎失去了語言能力,“我,我,哎呀······”滿院子亂轉想找個趁手的東西去揍許三多,許三多卻也隻是呆呆的看着史今遙遙遠去的背影,連躲都不知道躲。
身後院子裡的打罵聲終于逼停了史今的腳步。
成村長驚異地看着他轉身回去,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史今非常的痛苦,并在痛苦中糾結。
痛苦和糾結是屬于一個好人的獨特标記。
他臉上的肌肉糾纏在一起,正如他此刻糾纏在一起的心髒。
從理智上,他看的出許三多不适合當一個兵。他的身上沒有當兵需要的勇氣和鬥志,更可怕的是,也許他不是缺這種勇氣和鬥志,而是自己主動把這東西隐藏起來了。如果缺乏某種東西,那還可以培養,如果是自己主動隐藏到靈魂裡了,那該如何大坡那層看不見的外殼把他的品質拉出來展示在陽光下呢?
那不僅需要他自己拼了命的去磨練自己,更需要一個人拼了命的去幫他磨練自己。
史今看的明白,所以痛苦。他若是答應了,便無疑是把自己當做了那個磨練許三多的人。
他不得不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