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的眼神掃視過來,兩人目光相遇。
史今心下也疑惑,怎麼每次看到成才的時候,這成才都在看着自己呢?
成才忽然想起老爹說的話,“要好好處人咧”,許三多不就是因為和這班長處的好,才被他青眼有加的看上了嗎?
成才心中猛的一震,班長,是啊,班長。這很可能是自己到新兵連以後直接面對的第一個上級,怎麼能把關系搞的這麼僵呢?成才,還想不想在部隊好好幹了?好好跟别人處好關系啊,别掉鍊子,你家裡還欠不少錢呢!
成才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到在史今看過來的一瞬間想到這麼多的,但是他迅速調整情緒,綻放出一個笑臉迎接史今的查看。
史今倒是一愣,這娃昨天看自己的眼神還是冰冰涼涼的,今天就這麼好了了?一夜之間,人的變化可以這麼大的嗎?這就可以把笑挂在臉上了?
史今微不可見的點點頭,略過他去查看别人了。
成才收起笑意,他的笑本來也未大眼底。他感覺到了史今對自己的笑容并無好感。罷了,原本就隻是點頭之交罷了。還因為他泛濫的同情心,自己老爸多掏了五萬塊,想想心裡就滴血。
唉,已經塵埃落定了。别想了,哪怕他不喜歡我,我也不能得罪了他。不然以後看見他的日子還多着呢,過是不過了。
許三多被又一聲火車鳴笛吵醒了。他一下子繃直了身體站起來,像是從噩夢中驚醒的人一樣呆呆的,隻是臉上少了驚恐多了茫然。
旁人都被許三多突然對舉動吓了一跳,成才卻清楚,這隻是他在深度睡眠中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有某個重要的事情該開始做了的下意識反應。
成才輕聲叫着許三多,許三多看着陌生的環境,直到聽見身邊熟悉的聲音,才回頭詫異的問:“成才哥······”
成才沒給他機會讓他問出來“這是哪?”
他一把拉住許三多,讓他老老實實坐回座椅上,低聲道:“你睡迷糊了!這是火車上,咱昨天就是上了這輛火車參軍嘞!你咋這麼快就忘了?”話到最後,許三多終于反應過來了。
許三多扁着嘴巴,一雙眼睛裡又有水光閃現。
“成才哥,我,我想家!”
成才很想呼喝他這沒出息的想法,但是想起昨天自己倆個在火車開動的時候忍不住掉下的眼淚,還有昨晚哭着哭着睡過去的情景,這心裡一時也酸溜溜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他隻是拉拉許三多的一角,示意他坐下。
現在這個時候,提起思想是大不合時宜的。所有人思鄉戀家的情緒好不容易在昨晚發洩過了,現在一個個都呆呆的消化自己的情緒,并且有人慢慢的從戀家的情緒中脫離出來,這時候再提起“想家”,萬一帶動起來幾個人都情緒,一傳一大片,可不就成事兒了嘛。
“許三多,想想别的,啊。想想咱們要去的部隊,要去的新兵連,想想咱們要見識多少沒見識過的東西,槍,炮······”
許三多努力去想了,但是——
“我還是想家!”
他辜負了成才轉移他注意力的努力,眼睛濕漉漉地盯着成才,真摯的把自己想家的念力傳達給他。
成才敗在許三多那圓滾滾的眼珠子裡了,他當然理解許三多此時的心情。
成才看着許三多眼神裡又委屈又倔強,又看着自己試圖讓自己理解他的那種清澈純粹地感情,慢慢地,他也被許三多的情緒感染了,微微噎着嗓子低聲道:“你以為誰不想家呀?這還是咱第一回離家這麼遠嘞!”
許三多坐在成才身邊,聽見他喃喃自語,分明是很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心裡不由有一種“相憐同病相哭訴”的感覺。
許三多拉着成才的手,“成才哥,咱說說話,可能就好一點了。”
成才覺得,自己分明是被他帶起來的情緒,才叨叨了幾句想要哭鼻子,怎麼聽他這麼一說,反變成了要他來安慰自己呢!
成才瞪起泛起波光的眸子,朝許三多橫了一眼。
我哪哭了,我這分明是憋着呢!
許三多看着成才眼裡波光閃啊閃點,分明就是有眼淚了,他有些慌張地安慰,“成才哥,你别哭啊!你想家了跟我說!”
于是,一車廂的新兵都聽見了“想家”二字,馬上被勾起了鄉愁,正是早上剛睡醒最愣神的時候,瞅瞅車窗外慌亂孤寂的草原,看看滿車廂一個不熟的陌生人,還有在陌生的地方呆坐一夜睡覺的委屈感。
終于有人低聲哭泣了出來,一個傳兩個,兩個傳一雙。史今巡查往回來,本想陪着連長高城談幾句情況,這下也泡湯了,整個人泡在了車廂裡安慰一車廂哭的濕漉漉的新兵。
唉,得歸沒把咱史班長給泡溺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