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偌大的新兵寝室裡靜悄悄的。
因為人人都在為許三多不自知的錯誤奮筆疾書。
成才一邊翻着保密手冊抄,一邊在心裡琢磨,這像是磨細活一樣的懲罰,三呆子能明白為啥嗎?
他有心向許三多說明白他到底為什麼錯,但是滿屋都是跟紙筆奮戰的年輕士兵,他有話,也不能當衆說。
成才心裡琢磨,私話不能當着大家說,但是還是得幫着三呆子挽回一下在大家心裡的印象,不然,人人心裡埋着怨氣,三呆子還怎麼在軍營裡站得住腳?
果然,對面的彥宇甩着手腕,沖許三多埋怨道:“唉,許三多,我已經抄完一遍了,剩下兩遍,留給你了。”眼睛裡的怨不是假的。
“啧,哎——”成才立馬接上話,眼睛卻往許三多的位置上盯,看這傻小子沒有答應,才借着維持秩序的樣子制止了彥宇妄圖把活兒推給三多的行為。
“都少說兩句啊。”
彥宇擡頭看了他一眼,見是班副出頭,也沒說什麼,低頭繼續抄。
成才卻發愁,不行,必須想辦法扼殺住這種苗頭。
廢話,新兵連裡一百多号人,要人人都把抄寫的活計推給許三多,他就是抄死也抄不完啊!
成才索性起身,故意清清嗓子。
“成班副講話了啊!”
噫,夠做作的。但是沒辦法,是有意張揚,故意作勢。這樣才好扯虎皮,揚大旗嘛!
“大家,快點抄。那個連長還等着呢。”所以别想推給許三多,真讓他一個人抄完所有人的,連長早就等急了。到時候連長發火,你誰推給許三多的誰去面對連長去。
“抄的時候要保持安靜,注意一下自己的軍容軍紀啊。”别張嘴埋怨許三多了,沒用,還浪費時間。連長急着要的時候你拿不出來怎麼辦?
掃視一眼周圍,心裡還有點子緊張,但見人人都端坐着滿頭苦寫,沒人反對他,才放心的悄悄坐到許三多旁邊。
成才心裡還有點小得意,自己這偏心的行為,應該沒有那麼明顯吧,應該不至于招人話柄吧?
但是當務之急,還是得解決三呆子的問題。
也不好把話說的太硬,他對着許三多也說不出來,更怕話說的硬了這呆子當真了。
還得顧忌着這麼多人,所以先把冠冕堂皇的東西搬出來用一用。
可惜許三多全然不知道成才話裡的“洩密”二字有着多大的分量,所以他的話就顯得有那麼幾分漫不經心。似乎被罰抄寫保密守則并不算什麼大事,正如他生命的前十八年裡所有犯下的錯誤一樣不值一提。
“沒事。我多抄兩遍,多抄幾遍,到時候我給你一份。”甚至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沒特意降低一些。
成才心裡更愁了。你就這麼當着大家的面嚷嚷着要替我抄,是真不覺得不合适是吧?
成才自己心裡也不覺得哪裡不合适。自己和許三多,那是能跟屋裡其他人一樣的嗎?但是放到士兵許三多和副班長成才身上,似乎就不那麼合适了。
成才說不清楚,似乎應該說,難道我就是為了讓你幫我抄幾遍保密守則,才這麼維護你的?
但現在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成才放低聲音,去抓許三多握筆的手:“抄什麼,别抄了。”
抄了你也不會真記在心裡照着守則來,這不抄了也白抄嗎?還不如緊一緊腦子裡的那根弦兒,以後照做不再犯也就是了。
但是許三多不,許三多犟,“這是咱連長叫抄嘞。”
成才想給他送個白眼兒,卻實在沒那個功夫。這呆子怎麼就認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呢?
于是,成才嚴肅道:“三呆子,你就要大禍臨頭了。”
當真是可惜了了他一番故作深沉,眉毛都鎖緊的直泛酸,也沒得到許三多一丁點兒的眼神。
許三多像是一點兒沒聽見似得眉毛都沒動一根,隻是低頭繼續抄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