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就是個有後福的。”
陳進寶嘻嘻笑了起來,道:“娘…大娘子也是。”
來到柏華殿,郭貴妃的内侍監也是老熟人,就是從前伺候李淑妃的魚得水,見到沈嫣,趕緊兩步上前,将沈嫣迎進殿中,又與陳進寶做别。
魚得水悄摸對沈嫣說道:“郭娘娘茶飯不思的,哎……官家論功行賞,其餘那些娘娘自然都去了功臣之家,獨有郭娘娘,是留在宮中的。官家對娘娘也是極好,可她……”
沈嫣算是看出來了,這宮中有新帝入主,新人新氣象,不少人開心不已,這升官發财的,趕上時候了。
唯有郭飛瑤……生生從皇後變成了貴妃,這住的還是從前死對頭章彩嫆的宮殿,怎叫她不覺得糟心透頂。
沈嫣整了整衣衫,走入殿中,郭飛瑤坐在堂上,見到舊日姐妹,哭了起來,一把扶住要行禮的沈嫣,道:“我竟沒有臉面見你了……那饒鳳……”
沈嫣如何不知這其中的貓膩,她安慰起郭飛瑤也是極有經驗的,隻聽她細聲細氣道:“漫說饒鳳,我等也要為娘娘鳴不平的。娘娘這樣的人物,豈是那章彩嫆可比的?如今遇到慧眼識珠之人,娘娘這才是苦盡甘來啊!”她一邊說,一邊給郭飛瑤擦拭眼淚。
郭飛瑤搖頭道:“連你也這麼說,我真不敢想,翌日史書上要怎麼說我!”
沈嫣說:“人嘴兩張皮,怎說都使得,端看遇上的是什麼人。如果是明君,史書上記得就是紅袖添香、琴瑟和鳴的雅事;如果是昏君,史書上就判你一個紅顔禍水、禍亂朝綱。上哪兒說理去?娘娘何曾做錯什麼?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這一番話,說得郭飛瑤心中又是熨帖,又是感慨,抓着沈嫣的手道:“妹妹,多謝你來看我……”
此時,邵椼下了朝,來看郭飛瑤,恰好在殿外聽到了這番話,轉頭問饒鳳:“誰在裡面?你認得否?”
饒鳳道:“這位就是那個制酒精和回春液的女子,從前的沈貴嫔沈娘娘,她素來與娘娘交好。”
邵椼點了點頭,笑道:“原來是她,有意思。我看她們這些女人,比邵榄還強些呢!回頭給她宮牌,讓她多進宮陪陪貴妃。”
饒鳳躬身應了。
邵椼又問:“朕記得,當初是将她賞給小九的!怎麼,他竟将人轉手送給關振楣?”
饒鳳讪笑着不敢答話。
邵椼嗤笑一聲,道:“有他後悔的時候。”轉身走了。
沈嫣這裡還在勸慰郭飛瑤,低聲說道:“娘娘家裡原來就是武勳,若是因着遜帝,失了戰場領兵的機會,那家中郎君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苦,不是白吃了?您得官家看重,官家未嘗沒有拉攏郭家的意思,娘娘,您就不為家裡人想想?”
這話就更有道理了。
郭飛瑤長歎一聲,按了按沈嫣的手,道:“還是你看得長遠!家裡人也想遞牌子,我都不敢見她們。”
沈嫣知道,郭飛瑤有一個幼妹,如今也到了議婚的年紀,此時是關鍵時候,是做與遜帝有瓜葛的舊族,還是家有充了新帝後宮的新貴,就要看郭飛瑤了。
她受大族教養,不會不懂得取舍。
沈嫣見郭飛瑤聽進去了,又說了幾句讓她保重身體的話,這才告退。魚得水送她出來,喜道:“大娘子出馬,就是不一樣。我們不論怎麼說,娘娘就是聽不進去。”
沈嫣道:“你們都是宮裡的,她想聽的是宮外的。”郭飛瑤就怕天下悠悠之口,可惜老百姓們忙着呢,一天兩餐,忙着糊口,誰來管宮裡的破事。
讀書人老是講“忠孝節義”,老百姓們隻看眼前。寡婦日子過不下去了,改嫁呗,總不見得去死吧?!
魚得水又問舊主,說道:“不知大娘子可知道淑妃娘娘如今過得怎麼樣?”
李藹蓮被賞給了魏國公石瓒,但石瓒已有正妻,也不知她現在如何。
沈嫣搖了搖頭,道:“這倒不知。我也擔心着呢。隻是魏國公高門府第,我們尋常也攀不上。”
魚得水歎道:“也是。”
沈嫣出了宮,回到家裡,關梁已帶了人在等着了。沈嫣一瞧,都是四十左右的粗漢,倒也受關梁約束,看着還算可靠,便開了每人每日兩百文的工錢,讓他們三日将地清理幹淨。
關梁做事也很細心,不僅帶着他們将地清出來了,還把其中能用的磚瓦和木材分類堆放,搭了一個小棚子,放在其中。
沈嫣非常滿意。有了宮裡賞賜的那一千兩銀子,沈嫣手頭寬裕,很痛快了付了那三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