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林季安直徑去了書房,想想關于軍隊擴充的事。但回林府時陸琰在路上說的話也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因為他說的在理。
自林季安記事起,林茂生就在告訴他,為官者,是為百姓為官,是為家國為官。生在大周,所吃所用都是大周供給,他長大之後,即使不做官,也要為這社稷安康盡一份力。
如果說林茂生這樣告訴林季安是在他心裡埋下顆種子,那讓它發芽的便是林茂生作為丞相憂國奉公的一言一行。這些,林季安從小就看在了眼裡。
但是,今日的給予,也僅僅是微不足道,林季安希望如同父親那般,也希望延續父親所想。
夜已深,林府的家仆也都去休息了。林季安思緒混亂,縣衙裡的事也沒有什麼進展,于是出了書房,想随意走走透透氣。
雨後,輕風拂過,天上的雲也散開了。清冷的月光打下來,庭院裡花花草草的影子輕微搖晃,偶然間能看到一兩隻飛過的螢火蟲,草從裡也傳來蟋蟀吱吱的叫聲
林季安站在連廊下,惬意感受晚間的微風。突然連廊後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像是什麼落地的聲音。
幾簇高高的枝葉正好擋住了視線,林季安心道林府該不會進賊了,如果人不多自己還是可以應付的了,便放輕步子順着連廊便繞過去看看。
林季安向前走去的同時,一人也迎面而來。待到雙方都看清來者,兩人皆是一愣。
“怎麼是你?”
“林大人好巧啊。”
林季安和陸琰幾乎同時開口。
“睡不着,出來随便走走。林大人也睡不着嗎?”陸琰随便找了個借口。他原本是想去看看林茂生的那些舊物,既然皇上說自己父親和林茂生有交情,說不定這裡會有父親留下的什麼東西。難得等到深夜,不曾想居然會碰到林季安。
“随便走走還要翻牆呢。”林季安挑了挑眉,顯然不信。
“這裡來的少,就想來看看,這不是要來這院子還得繞一段路,直接翻進來多方便,又不是不會翻。”陸琰感謝林府的地形替他圓了這個謊。
“算了,懶得跟你說。”林季安轉身就要走。
既被撞見,陸琰也不好繼續探查下去,跟上林季安:“林大人去哪?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捎上我吧。”
林季安沒說話,兩個人一路走到一個涼亭。
“心情不好?”陸琰又試探問道,擔心林季安發現他晚上出來的目的。
“陸近衛今天不也是心情不好嗎,晚飯也沒吃。”林季安想起陸琰回來後一聲不吭的就回到屋子裡,就像是自己惹到他似的,感到不悅。
“林大人說得對,我沒吃晚飯,現在也餓了。所以,有什麼吃的嗎?”陸琰巴趁機轉移話題。
林季安頗為無奈看了他一眼:“你等我一會。”
陸琰坐在涼亭,無聊的看望四周等林季安回來。
雖然陸琰來林府已經有好幾日了,但幾乎每天都是早出晚歸,偏廳西院兩點一線,少有在林府四處走的時候。
他無趣的環視了周圍,想來應當是有女眷的緣故,林府的花草相比将軍府要多上許多,也打理的好,更有家的感覺。将軍府原本的花花草草其實不少,隻不過後來沒人打理,凋零了也就幹脆除掉了。
很快,林季安抱了個酒壺,拿着兩個酒杯和一盤糕點回來了。
“多謝林大人的款待。”陸琰接過林季安抱着的酒壺放在桌上,“今晚想喝酒?”
“也沒有,不是烈酒,小酌一點,有助于睡眠。”
“沒想到林大人還替我考慮了這個,真是感激不盡。”陸琰笑道。
林季安倒酒的手一頓,一時更加無語:“……我本來就是準備給我自己拿的,你來了就順便。”
陸琰拿起一個酒杯一飲而盡:“那這個好意也要心領。”
“所以你今天為什麼突然變的反常?”林季安還是忍不住問。
“林大人想知道?”
“嗯,好奇。”實際上林季安覺得總該不會是自己的原因。
陸琰轉身面朝林季安做好,看着他的眼睛:“既然林大人想聽,那我就說了。”
“我父親是軍中的一個校尉,對将士很好,手底下的人都很敬重他。”
“不管他們有什麼苦難,是打仗受重傷輕傷,還是家裡面來信出了什麼事,我父親能照顧盡力照顧,能幫一點是一點。”
“後來一次戰争,父親手底下犧牲了些許将士。那次戰争回來之後,有幾個犧牲将士的家裡人跑到了我家來鬧事。他們質問、大罵我父親平時對将士那麼照顧,為什麼關鍵時候卻做不到保護好自己的士兵。很可笑是不是,明知道打仗生死難論,明知道戰場上顧及自己都很難,但他們就是來鬧了。因為他們想要更多的補償。”
“朝廷是給了犧牲将士的家庭一些撫慰,他們嫌不夠。他們知道隻要來,我父親一定會再給一些。”
林季安皺着眉,沒想到陸琰的家庭背景會是這樣,也沒想到他們會遇到這麼無理取鬧的人:“那你父親……”
“我父親自然是給了銀兩。那些人見錢眼開,拿到錢之後也就走了。”
陸琰回憶着,眼睛無神的看着酒杯,手指輕輕撫摩着杯口。一個無聲的冷笑後,又悶了一口酒。
“所以今天我那麼問你,是想到了我父親的事。我父親去了邊境十多年了,很難見到,最多隻是偶爾的書信來往。”
這些書信甚至都要先進宮,然後才能到我手上。陸琰心中補充了一句。
“過了這麼多年,你還能跟你父親還有書信的往來,說明他也遇到了個好将軍。”林季安安慰道,“你父親對手底下的将士很好,那想來對你也是很不錯的。”
陸琰沒忍住勾了勾嘴角,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作為掩飾,但沒被林季安發現,隻回了後面他說的後面那句話。
“對。我母親因為生我難産去世的,所以自打我出生起,一直是我父親在教導我,無論文武。”
“那我可能比你幸運一點吧,跟着我父母親一直生活到六歲。”林季安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