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安直來的一語讓廖夫人不禁手中一顫,杯子裡的茶險些蕩了出來。
“這位小公子當真直言不諱。”廖夫人笑笑放下手裡的杯子,拿起擱在一旁的團扇悠悠晃了起來。
“我這再怎麼着也是正兒八經的藥堂,小公子上來就問毒真是讓我措不及防啊。”
林季安沒說話,靜靜看着她。
“行了,也不逗你玩兒,再多說兩句你旁邊那位恐怕會直接把我這掀了自己來找。”
廖夫人起身,讓他們稍等。
待她出門後,林季安看向陸琰問道:“陸琰,你怎麼知道這裡可以查出菱毒的線索?”
陸琰趁機掀起紗布透透氣,回答道:“上次來抓人的時候就聽聞這家藥堂包羅萬象無一不備,不少達官貴人遮面前來尋一些珍稀藥草,當然也會有一些地下勾當。”
陸琰歎了口氣,好似回憶起什麼不好的:“那時候正巧招人暗算,受了點傷,就來了這裡療傷,剛好是那位廖夫人幫的忙。”
“嚴重嗎?”林季安接話。
“什麼?”
“你那時候的傷。”
“還行,能找到這裡也算我運氣好。”
林季安了然:“這麼說來廖夫人與你還是有恩的。”
陸琰點點頭:“是,不過後來發現了件事,這位廖夫人是我父親曾經手下一名犧牲将士的妻子……”
說到這裡,房門口傳來了動靜,陸琰見狀閉上嘴,順帶把面紗放了下來重新遮住面容。
廖夫人抱着一個黑盒走進來:“兩位公子久等。”
說着,廖夫人将盒子打開,裡面靜靜躺着兩個相同模樣大小的玉瓶,紅色的藥塞牢牢堵住了瓶口。
“這位小公子所問之物便在此了。”
林季安正準備伸手去拿,陸琰眼疾手快握住了他的手腕:“小心。”
廖夫人咯咯笑道:“公子小心一些是好事,還兩位請放心,我這瓶子已經完全隔絕了菱毒,不用擔心這瓶口會沾染到。”
就算廖夫人解釋了一番,林季安還是沒再擡起手來。可能是剛才陸琰拿過茶杯的緣故,此刻林季安隻覺得手腕處有些發熱。
林季安看着盒中僅僅兩瓶的菱毒,道:“此前還有其他人來買過嗎?”
廖夫人搖搖頭表示了否定。
“或是除了這裡,繁城還有其他販出售菱毒的地方?”
“小公子這就有所不知了,也許你們知道這菱毒在繁城是難尋之物,可不清楚它究竟是如何從南蠻流通過來。”
廖夫人重新坐下,品了口茶接着道:“畢竟是劇毒,即便它在南蠻不屬于稀少,但也不會放在明面上做買賣。每一瓶菱毒的流通都有人在管,直到被商販收購。從南蠻一路北上到繁城,不知途經多少地方,到我這裡,可以算是最後一站,因為我會收完南部商人手中最後的餘量。除非從其他地方帶回來,不過若不是财大氣粗或是有頭有臉的人,怕是難以買到。”
林季安心中暗想着,如今尚且未知毒害朱興兆的人是誰,從别的地方帶回來菱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不過這大周地界廣闊,人海茫茫,要說從哪裡帶回的菱毒好比大海撈針,線索好像又中斷了一般。
林季安眉頭緊鎖着,隻得說道:“廖夫人,這個菱毒我向你買一瓶。”
“這菱毒,送給你們。”
林季安倏然擡頭,不理解廖夫人用意。
還沒待他問出原因,廖夫人又繼續說道:“暫且不知這個消息于你們而言有沒有用,先告訴你們罷。不久前來我這的那個南部商人,在從上谷前往繁城的途中丢失一瓶菱毒,到我這裡時隻剩下這最後兩瓶。”
上谷是鄰近繁城南部的縣城,兩城相隔不遠,步行兩日便能到達。
這興許會是一個突破口吧,林季安道:“廖夫人,那位南部商人可還在附近?”
“他們一行人繼續北上了,等他們回頭之時替你們多加留意。”
不知為何,自打進了這間房之後,廖夫人總給人帶來些親切之感,會是因為陸琰剛剛沒說完的那件事的緣故麼?
盡管林季安已經掏出了銀錠,可廖夫人用意堅決,什麼也不收,将菱毒包好給了陸琰,送他們下了樓。
謝過廖夫人好意,出了紅鶴堂後,天色已經暗淡了。
“陸琰,關于廖夫人的事你方才沒說完的是什麼?感覺她的好意會與這個有關。”
“她手上的指環。當年她丈夫托我父親把那指環帶回來給她,我曾見到過,上次來時注意到我就知她是誰了。”
兩人走在街道邊上,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一路拉長。
“養傷那兩日我發現她堂中的藥童其實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從其他藥童嘴裡聽說,廖夫人出遠門時,偶爾會帶回一兩個孩子或是落魄的人,留他們在紅鶴堂自力更生,若是他們想離開了,也不會攔着。”
“那她可認識你?”
“應當是不認識的,小時候不記得,上一次是我印象裡的跟她第一次會面,隻不過養傷些時候我沒遮面。”
林季安輕聲笑道:“雖不知道廖夫人為何會在黑市做生意,不過總歸是位善人,就好像你父親與她丈夫。”
陸琰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遠遠間,一陣飛揚的馬蹄聲傳來,緊接而至的便是一聲聲催促:“都讓開,别擋道!”
陸琰将林季安拉至身旁,往邊上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