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此人不僅清瘦,還得熟悉朱府,知曉窗戶裝置這一玄機。
朱浚的身影在林季安腦海中愈發清晰,如何才能證明是他将塗有菱毒的水杯拿走的?
在與陸琰一同把窗關上的過程中,通過窗戶打開的縫隙照進來的月光也逐漸暗淡。貼在牆邊地面上的皓白月光僅剩絲帶大小時,林季安好似注意到什麼,忽然停下了合上窗的動作。
“怎麼了?”陸琰問道。
林季安蹲下身,攆起牆邊的一縷線頭,接着僅剩的光亮打量起這線頭來。
“灰褐色,粗麻布材質,朱府仆人的衣服,按理說不該出現在這個房間裡。”
說着,林季安擡頭看向陸琰,即使蒙着面,陸琰也能看見倒映在林季安眼中的月光也訴說着發現新線索喜悅。
窗戶完全合上,屋内又重新陷入黑暗。
“還得是林大人,這麼細的線頭也能被發現。”
林季安起身道:“既是線頭,那麼衣服必有一處被割破的地方。今夜差不多了,明日再來攤個明白。”
陸琰靜了一會:“明夜?”
“白日。”
在林季安和陸琰準備離開時,門外的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在走到他們所在房間的窗外時,腳步聲停下了。
林季安和陸琰對視一眼,兩人緊貼着牆邊,屏息凝神,時刻注意着窗戶的動靜。
好巧不巧,兇手上門了,還和他們撞在一起。
“吱呀”一聲,窗戶緩緩掀起一條縫,果然!
就在林季安思考如何解決這位闖入者的時候,另一道聲音從遠處響起。
“喂,朱浚!”
窗戶再次合上。
燭光緩緩靠近窗外:“你在這幹嘛呢,夫人找你。”
朱浚道:“日裡經過的時候掉了東西,來看看是不是在這附近。”
來找他的下人繼續道:“尋到了麼,要不要幫你找找,夫人還在等着。”
“剛找着,過去吧。”
腳步聲漸行漸遠,林季安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看着手中被勾斷的線頭,也許朱浚是來找這個的。
陸琰謹慎推開房門,通過縫隙觀察了外面的情況:“林大人走吧,不宜久留。”
兩道黑影快速掠過後院,最終消失在圍牆邊上。夜間的微風拂過樹梢,投在草地上的影子婆娑展示自己的舞姿,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仿佛無人踏足過。
等到旭日東升,再來時,又是那位公正嚴明的縣令大人與他武力高強的近衛。
兩人帶着幾名衙役來到朱府,看似查線索,實則奔朱浚而去。
為了顯得自然無異,衙役借與朱府下人談話的過程,旁敲側擊打聽關于朱浚的事情。
林季安與陸琰則以關心之名,順利來到朱浚房中。
“大人裡面請,我這不太寬敞,還望兩位不要介意。”
三人站在這狹隘的空間裡,确實是有些擁擠了。
林季安看着破舊的床桌以及布滿黴點的牆面,心中暗自歎息。值得注意的是,桌上堆放不少書頁翹起的書籍,看起來時常被翻閱過。
“你一直以來都是住在這裡?”林季安問道。
“回大人,是的。”
“前兩日在審問碧玉姑娘時,才得知你是朱老爺的兒子。我們想問問你這些年關于你與你母親的事情。”
朱浚沒有料到他們是來問自己的過去,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低着頭,看着黢黑的地闆,緩緩道:“那個……自打我記事起,我母親就病重了。當時也是在這間屋子裡,就我和母親兩個人。我也不知是什麼病,隻見她一日比一日虛弱,我求過朱夫人幫忙找個大夫,但是沒用,再加上我也出不去,就這麼拖着……而且我們日日吃的都是他們剩下的殘羹剩飯,最後我母親沒挺過多久。”
聽到這裡,林季安擰起眉來,也沒料到朱府對待他們母子倆會是這樣刻薄的一種态度。
盡管如此,但也還是得回歸正題。
“朱府如此對待你和你母親,你記恨他們嗎?”
朱浚對林季安突然的問題轉換感到有些驚愕,即便愣了一下,也很快反應過來。
“說不記恨是假的,但是寄人籬下,我能怎麼辦呢……”
“因為朱府的無情導緻你母親的去世,所以,為了報複,你隐忍多年,在朱興兆考入仕途之後設計毒殺了他,或者說是參與毒殺。”
林季安注視着朱浚,直接道出他與朱興兆死亡的關系。
仿佛是把鋒芒初露的劍刃,此刻林季安的犀利讓一旁的陸琰也為之一歎。
朱浚一顫,猛地擡頭,眸中的詫異也不過出現一瞬,平淡而冷靜的語氣顯示着他此時的鎮定:“敢問縣令大人何來的依據,若是空口無憑,豈不是随意誣陷百姓?還是說你們做官的總是喜歡接受他人賄賂,想包庇那個正真的兇手?”
林季安沒有繞進他所謂賄賂的陷阱中,問道:“朱興兆房中的水杯,可是你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