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安與元大人的品級有差,後者位居正二品,基本就在禦前了。
官員陸續到齊,早朝也就此開始。
期間趙弈明站在台階上,向下望時尋到了林季安的身影。嚴肅的氛圍中在兩人對視時朝他眨了一眼,林季安險些沒控制住表情。
頭次上朝,場上官員所述之事許多林季安暫不清楚。既然是谏議大夫,平日裡還需要對朝中的大小事務更加了解才行。
早朝持續了近半個時辰,明德帝就讓人散了。
按照事先和陸琰的約定,此刻應是與太子殿下一同去東宮才是。
可林季安還未踏出太和殿大門,便叫人絆住了腳步。
“林大人還請留步。”這回不是禦史中丞元大人了,而是昨日剛有過一面之緣的兵部尚書,周均。
對方面帶微笑走來,看似是有什麼事情需要詳談的樣子。
“見過周大人。”即便準備離開,林季安還是畢恭畢敬行了一禮。
回想起來,昨日在碰面之時,他和陸琰正在談論的那個問題,被陸琰嚴詞拒絕後,自己還未問及原因。眼下周均當是還沒放棄,打算從他這邊下手了。
“林大人,昨日真是讓你見笑了。”
這周大人一開口,就印證了林季安的想法。
“這些日子本官也是為一些事情傷腦。你瞧,今日有人又提了嚴整官場一事,陛下雖是要查,至于查到哪個程度,這誰又知曉呢,這不好定奪啊。”
這話中有話的吐露,林季安不好開口,隻得靜靜聽着。
“本官也是想替陛下分憂呐!”周均面色愁容歎了口氣。
說到這句,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明擺想要讓林季安助他完成此時。
不過當時聽到陸琰拒絕的語氣,已是決絕。先不說自己對當中明細的不解,以對陸琰的了解來說,如此這番,定有不妥。
而自己在那時候會說出重新考慮的那種話,實在是被他長期隐瞞自己身份的事情沖擊到了,索性故意說點反話。
“周大人忙及軍事也不忘為陛下分憂,陛下得知定會欣慰至極。下官今日入朝,不少事情還需了解學習,定早日如同周大人這般能夠為陛下分憂。”
說些幫忙勸導的話是不大可能,反倒是這些套話能說上兩句。
恰到好處的目光配上恰到好處的語氣,再加上自己初來乍到的不足和上進之語,周均一堂堂尚書怎麼也不好意思開口尋求林季安幫忙。
“林大人這話算是恭維本官了,作為陛下的臣子,分憂乃理所應當嘛。”
“說起軍務,不正好順了陛下的整頓之意。”
周均看來确實要把話都說明了。
趙奕明此刻還在與陛下以及幾位重臣商讨要事,一時間還無法離開。
既要等,聽聽也無妨。林季安便幹脆随着他的話道:“周大人此話怎講?”
“不知林大人是否知曉江甯一帶今年大旱,軍中派人不少人将領前去幫忙,如今正是軍中缺人之際。”
江甯……
林季安想起來那個花子,也就是現在紅鶴堂的藥童,就是因為江甯大旱而來的。
“關于江甯一事,下官有所耳聞。所以周大人需要在軍營裡補充能用的人手?”
兩人行至太和殿外一角,上朝的大臣基本已經離開,此處并無其他人往來。
“是啊。一直以來聽聞邊境将領訓練有素,年初之時回來一批,若是能放在軍營幫忙訓練一二,不說效果定會顯著,光是能與本就在營中的将領互相監督制衡,也是解決一憂心事啊。”
聽起來是這麼一個道理。
“周大人用心良苦,何不與陸侯爺詳談?”
周均惋惜似的搖搖頭:“說過咯!沒有用啊。”
“陸侯爺還是年輕了,不像林大人這般心懷天下啊。”
其實此刻林季安很想反駁這番話,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打斷在嘴邊。
“喲,周大人。原來是你拉着林大人在這聊天呢,叫本殿下一頓好找。”
趙奕明處理完事情出來了,看見周均在那,眼底難得湧現一絲不明的意味:“聊什麼呢,本殿下也聽聽。”
“殿下。”周均行了一禮,“其實也沒……”
“是下官在向周大人讨教些事情,還感謝周大人不吝賜教。”
林季安笑着說道:“既然殿下來了,那下官先随殿下去。周大人,就此别過了。”
等兩人離開了周均的視線,趙奕明那副“殿下”的樣子立刻就消失不見。
他一把勾住林季安的脖子,苦口婆心道:“林大人,你還是離那位兵部尚書遠一點吧。”
當朝太子就這麼在宮裡勾住他,當真是如同陸琰所說的不在乎什麼禮儀。
林季安還是不适地偏了偏頭,回道:“殿下,此為何意?”
“你有所不知,那個……”趙奕明準備道來,突然又停頓了下來。
很快,他另一隻手舉起來在面前放棄性地扇了兩下:“算了,反正你們倆也說開了。”
趙奕明收起勾住林季安的手,認真道:“林大人,你知道陸琰的父親是陸玦吧,現鎮守邊境。”
林季安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這莫非牽扯到了陸将軍?
“皇爺爺在時,陸将軍那時還是太尉。在兵權上,雖然太尉占大權,但地方軍總調令一分為二,跟當時的兵部尚書各持一半,沒有人可以總攬兵權。”
“直到那一年,不知怎麼的,太尉手裡的調令落到了兵部尚書手裡,宮中大亂,直到父皇擺平登基。”
趙奕明口中的那一年不用多說,林季安自然明白。
但同時林季安也太想知道當中内因了:“那期間所發生事情的詳盡,殿下可知曉?”
趙奕明搖搖頭,語氣裡還存在着對當時的後怕:“當時我和母後一直被守衛看在房裡,從大亂到結束我都要吓死了,哪裡曉得發生了什麼。”
“說回正題,平靜下來的隔天,陸太尉就成為了陸将軍,雖然品級沒變,但被父皇調去邊境,實際也是被貶了。”
聲音越說越小,趙奕明作為太子似乎也沒了什麼底氣來談論這件事。
“朝堂的事情陸将軍也參與不了了,獨獨留下的,隻有所謂的兵權。”
林季安聽得皺起了眉:“按照以往,邊境作戰的将軍不應該有一批僅僅聽從自己調遣的軍隊,何來所謂一說?”
馬車上,趙奕明從坐墊下掏出把折扇,反手一甩展開,遮住自己下半張臉,一副說書人的樣子:“因為兵權劃分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