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棱撲棱——
青鳥落在了林府書房前的院子中,左右擺頭後察覺無人,便向敞開的書房中飛去,最後在林季安面前的桌子上停了下來。
原以為隻是普通的鳥兒,沒想到竟是來給陸琰送信的,林季安實在等太久了。他放下手中的名冊,将青鳥捎來的信取了下來。
這封信不像之前陸琰寫給他的那麼冗長,這次倒是言簡意赅,把從這一路上一直到烏鄂城的事情一頁紙便說完了。林季安為他終于見到陸玦将軍感到開心,不過沒想到的是陸琰到烏鄂的第一件事便是與北鹘開戰。
戰事的緊要似乎比他想象中還有緊張一些,不過萬事平安就好。
據陸琰第二張信上的内容所說,烏鄂城裡他和士兵都是擠在一起睡覺,有時候想他想得緊,翻來覆去睡不着,隻能拿着那隻錦囊左看右看,擔心吵着别人。這裡不過是他們暫時落腳的地方,過兩天就要重新前往駐紮的軍營裡去了。
另外軍營裡的筆墨基本上都在商議軍事的營帳以及幾位将軍的住處,他要是想偷摸着寫點什麼,指不定還要過問誰,然後再打趣陸琰是不是有什麼思念之人。
這話不是假,陸琰也不是想否認,隻不過他還沒想好要跟陸玦怎麼說起這一件事。
林季安看着陸琰的字,越到後面越來越潦草,不由得笑出了聲。就像是受了委屈無處訴說,隻想着将這些話一股腦塞進信紙中交給他,快速告訴他一般。
拾起筆墨,林季安也給他回了兩張信紙。一來告訴陸琰宮中的事情已經緩緩安定下來,王爺一行人得到了處決。二來告訴他自己關于黑市的想法,想讓廖夫人成為朝中在黑市的眼線。最後就是關于自己近來的一些事,也希望陸琰能夠平安。
寫完這些,恰好書房門口也有人來了。
“林大人,人都到了,随時都能出發。”
林季安将信塞進青鳥身上的竹筒中,捧着它出門:“好,馬上就來。”
看着青鳥飛向高空,林季安轉身回了書房拿上方才的名冊,便上了林府門口的馬車前往黑市。
少了胡昆重坐鎮,進入黑市不再需要任何憑證。當初陸琰拿出來的金柬,如今看來已經沒有了用處。也正是因為少了這樣進入黑市的門檻,現在的黑市越來越混亂。
林季安的馬車後面跟了一行人,這些人便是剛剛林季安手裡名冊上的人,也是從宮中選出來留在黑市看守之人。
人數不過五十,一身打扮也看不出是宮中之人,臉上帶着鐵面罩,看起來便有兇神之感。這樣的陣勢哪怕是在胡昆重在時都不常見,來往黑市的人見此都避之不及。
在他們眼中,應許是哪位大人物來到這裡,想要接手這個地方。
馬車停在紅鶴樓門前,車中人一身青衣撫風,帶着箬笠下了馬車,直接往紅鶴樓走了進去。
還是去年的那個樣子,一樓的藥童來來往往,熱鬧不減。但這次林季安前來不一樣的是,這回已經有人正在等着他了。
一名白色面具的藥童直接做了個有請的手勢,邀請他前往二樓:“公子,夫人已經在上面等了。”
最裡面的那一間房,藥童為林季安開了門。
“夫人,公子來了。”
廖夫人正巧沏好兩杯茶,杯口還冒着熱氣,她起身上前迎接:“林大人來了。”這句話是在藥童退去之後說的。
林季安摘下箬笠,朝廖夫人微微彎了下腰:“廖夫人不必客氣。這次是我來晚了,應該早些來向夫人道謝的。”
廖夫人自然是知道林季安指的是江甯那次的送藥,以及不久前她願意進宮的事。
“都是小事。”她笑道,“陸琰這次沒有跟你一塊來嗎?”
“他……去邊境了,是最後一批前去支援的援軍的将領。”林季安笑了一下,眼神不自覺往下方看去。
廖夫人看着林季安的樣子,想起當初自己丈夫跟随陸玦前往邊境的時候,也是這番有些失落又帶着擔心的模樣。
“擔心他嗎?”仿佛看出了什麼,廖夫人問他。
林季安擡眸望去:“我相信他。”
聽到這句話廖夫人一愣,随後沒忍住笑出來:“陸琰這孩子确實用不着别人太擔心什麼,從小就自食其力,很多事情他都有個底。既然你信他,那麼他肯定會回到你面前。”
林季安沒有說話,在廖夫人的示意下,兩人坐了下來。
“林大人這次帶的人這麼多,肯定不隻是前來與我聊聊天這麼簡單,有什麼事,盡管開口說吧。”
林季安喝了一口面前的茶,入口醇厚,略微有些枯澀,等到茶香在口中回蕩,就是慢來的回甘了,是上等的好茶。
面對廖夫人,林季安沒什麼好需要繞圈子的,他直言道:“我這次前來事關朝廷與黑市,關于黑市的勢力與人脈,我想暗中收入東宮的範圍,無旁人知曉參與。不知廖夫人是否願意成為在這中間的承接人?”
“不行。”
青鳥才飛回來不久,陸琰取了信之後便把鳥交給陳瀾去養着。同在軍營中的一位将軍見這青鳥的速度這麼快,動了小小的心思想借來用用,給家裡的夫人捎個小信,這樣可以減少不少時間差。
陳瀾當然是拒絕的,訓這青鳥可花了他不少時間,要是被陸琰知道青鳥還被借了出去,指不定要說他幾句。
那将軍把手搭上陳瀾的肩膀:“哎呀陳小兄弟,就用一下嘛。”
陳瀾手中捧着鳥,側起身來收着:“嵘老哥,這真不行,你看這一來一回它飛也飛累了,讓它歇會吧。你家白鴿,在你營裡眼巴巴看着你呢,還不讓它去飛飛,憋壞了都要。”
“那等兩天,歇夠了借我。”
陳瀾皺着臉:“過兩天侯爺就要用了。”
前面走來一個人影,這兩人立馬就站直了:“陸将軍。”
“嗯。”陸玦點了點頭,狐疑看着他們,“在這裡叽裡咕噜什麼,昨天才又打完一仗,不趁現在休息,等敵人又找上門的時候休息嗎?趕緊回去。”
“是!陸将軍!”陳瀾趁機擡高了音量,想陸琰應該能聽到吧。
這裡不比在烏鄂城,營地的地面上都是塵土和細小的石子,偶有幾根雜草生長其中,走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但是陸琰一心沉浸在手裡的信中,完全沒在意陳瀾在營帳外喊着什麼,也沒注意越靠越近的腳步聲。直到營帳的簾子被拉開,一縷日光透了進來。
陸琰一整個機靈,猛地挺身,瞧見是陸玦,唰的一下站起來:“将軍。”
陸玦放下簾子走進來,瞥着陸琰那心虛樣:“将将将,将什麼将軍,說了私下叫爹。怎麼,這十來年沒被别人打得喊爹,不會開這口了?”
“欸,爹。”陸琰不動聲色将桌上的一本書慢慢拿到面前,然後把信蓋住:“我确實沒叫過别人爹啊,都是我打别人的份。”
陸玦笑了一下:“當然是你揍别人,不然我這将軍的臉往哪擱。”
說起這個,陸玦想起那天見到陸琰的時候,當時還沒認出來他,在一衆人面前毫不吝啬誇他是奇才。平日裡陸玦就喜歡誇人,哪個士兵多殺了幾個人,誇,誰想到什麼好點子,也誇。這下真是誇到自家裡去了,回想起來還有些害臊。
關于繁城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陸玦也聽陸琰說了,想起以往,現在也隻剩下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