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鹘境内,北鹘王營。
“王上,二王子帶人回來了。”王營中,一人閉眼端坐在最裡面的上位,頭戴灰白氈帽,帽頂上的銀色裝飾尖尖豎起。此人身着圓領窄袖袍,足蹬長靴,灰白的發辮垂落兩肩,下颔上蓬起的胡子已經花白。
聽到這句話,北鹘王巴薩莫邗睜開了眼睛,王營中的人都大氣都不敢喘,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王現在正處于氣憤中。
“叫他進來吧。”巴薩莫邗低沉道。
這段日子對大周進攻一直取不到切實的進展,這樣的戰鬥是長時間的,巴薩莫邗統領北鹘這麼長時間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現在,大周竟然還有了對抗他們引以為豪的大弓的辦法,這讓北鹘王心中很不是滋味。
趙骅就在下座上,他在周圍人的注視下起身:“王,還請不要着急,這一次的計謀我相信一定可以。”
巴薩莫邗淡淡睨了他一看:“上次你帶來的那個人,已經讓我損失不少人了。”
“那是個意外,王。”
“意外發生了不止一次。”
王營外走進來一位身高八尺有餘的男子,他身披鐵甲,同樣帶着一頂氈帽,蹬着長靴。黝黑的脖子上帶着一隻銀雕狼牙項鍊,那是北鹘榮譽的象征。
“父親。”男子昂首道,“營地已經按照那位郡王說的一般,往大周軍營的方向移了數裡。”
巴薩莫邗點頭,然後目不斜視道:“郡王,這次的計劃可不能讓我失望,大周讓我失去的親人太多了。”
趙骅起身颔首:“這是自然,王。我們已經合作這麼久了,還請多相信我一次。”
帳内,一位将軍皺眉憤憤捏住了刀柄:“那個新來的人,太棘手了。聽說他是陸玦的兒子,這次一定要先除掉他。”
趙骅面向那位憤怒的将軍:“陸琰這個人我有所了解,他來邊境,也是初來乍到,如果有什麼特殊的任務,他一定會主動請纓。陸将軍在戰場上不是一個護犢的人,隻要陸琰開口,陸将軍就不會拒絕。”
北鹘此番移動營地的目的便是給大周邊境一些壓迫,他們不會放任北鹘就這麼靠過去的。屆時派兵出征,陸琰一定會在其中。
除此之外,他們移動的方向靠近一個峽谷,雖然還有别的道路可以過來,但是這個峽谷是一個絕佳偷襲的好地方。隻要到時候故意在其他路上派出人馬,讓大周的來兵發現,他們就不會走那一條道路。從而,峽谷便成為了他們唯一可以繞過北鹘耳目的地方。
“這一次我想不光可以除掉陸琰,還可以除掉一同跟随而來的大周士兵。王,這對日後您的謀劃非常有利。”
巴薩莫邗終于将目光投在趙骅身上:“郡王,這次最好如你所說的一般,不然就連我,也不能擔保你在北鹘的信譽了。”
一群人在營帳中商量完接下來的計劃,陸琰先行回到自己的營帳中給林季安回信。接下來的日子,陸琰接受了陸玦指派的任務,他要親自帶人前往北鹘營地,期間不知道有多久,可能沒有什麼時間可以林季安寫信了。這得先告訴他,否則林季安會擔心。
按照剛才陸玦所說的,等兩天之後他便從營地出發前往北鹘,帶兵兩千人,中途會與坦蒙派來的人馬彙合。但陸琰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陸玦一定要讓他走峽谷那一條道路,明明還有其他路可以走的,并且沒有那麼多風險。
但将軍既然下了軍令,他就得聽。
陸琰走出營帳,放飛了青鳥。正巧這個時候,陸玦過來了。
“嗬,又回信了?”陸玦蛐蛐他,“這次又寫了什麼?”
陸琰拍了拍手:“把您之前想說的寫進去了,順便說我要進軍北鹘的事,讓他别擔心。”
陸玦一笑,攬上陸琰的肩:“說都說了,哪有不擔心的,除非你不說。”
“那不行。”陸琰一口回絕。
陸玦也不說别的,跟陸琰進了營帳說起這次襲營的事。
“這次路上你多留個心眼,特别是峽谷那一截路,地勢險峻,小心一些。”
陸琰點頭:“我知道的。”
陸玦捏了捏他的肩:“你真知道就好!記住,伺機而動,他們的軍營離峽谷不遠了,而他們的王營,就在軍營後的五十裡地。”
陸琰偏頭,有些不太确定問道:“我還能攻進王營?”
陸玦嘿嘿一笑:“誰知道呢。反正啊,都注意一些,别真把命丢那裡了,我自己還好交代,季安那邊,你自己心裡清楚。”
“啧。”陸琰非常晦氣發出一聲,“哪有當爹的這麼說自己親兒子的。”
陸玦跟陸琰說了些注意的事就出去了,讓陸琰這兩天好好準備。陸琰看陸玦的樣子,總感覺他好像有話沒有說完。
“哦對了。”陸琰想起什麼問道,“陳瀾呢,他跟我一起嗎?”
陸琰思索了一陣:“那孩子啊……我得好好鍛煉鍛煉,留在這裡吧。”
兩天後,陸琰帶着人馬正式踏上前去北鹘軍營的道路。與陸玦離别前,陸玦照着陸琰胸口來了一拳:“自己悠着點,殺敵不要手軟。”
陸琰回抱他:“知道了,爹,放心。”
陳瀾倒是在一旁滿心不舍,他還沒就這麼被抛下過呢:“侯爺,你小心啊,有事傳信就好了,我一定辦好。”
陸琰揮手:“行了,多在這裡學學。”
這一帶不是沙地就是戈壁,極少能看得到一處帶有湖泊的濕潤之地。雖是已經入秋,但日光猛烈,行軍過久,水就變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不過長期在邊境的将士早已見怪不怪,殘酷的環境逼迫他們習慣剝離這樣需求的本能。
“侯爺,來點水吧,走了這麼久您還一口水沒喝。”一名士兵将自己的水囊遞給陸琰,但陸琰拒絕了。
他晃了晃還剩半袋的水囊:“我還有呢,自己省着吧,還有好些路要走。到了玉湖那邊,兄弟們就能再添了。”
繼續前行不久,陸琰派出去的偵察兵回來了。
四五名一身輕裝,騎着快馬的人奔到陸琰跟前:“侯爺,東邊行軍道路發現北鹘人影。”
“禀侯爺,垣中以西靠近邊界的路上也有敵方身影。”
“侯爺,峽谷一帶暫時沒有動靜。”
陸琰颔首:“好,辛苦了。”
較為平坦的路途都有北鹘人的身影,但是險峻的峽谷卻無一人。陸琰認為這其中必有蹊跷,北鹘人的狡黠他是見過的。
隻是陸玦也讓他往峽谷這一方前行,這是為什麼?陸玦應當是對清楚這方地勢與北鹘的人。
想起陸玦對他的提醒,陸琰暗暗有種猜想。要是真是如此,他老爹這把可真是賭個大的。
思及到此,陸琰擡起手向前一揮:“全軍聽令,繼續前行!”
“報——!”一名士兵急忙跑進了陸玦的營帳,看神色是及其危機的狀況。
陸玦蹙眉看着他,示意他快說。
“将軍,坦蒙那邊的消息,楊校尉在前往玉湖峽谷跟侯爺彙合的路上遭遇地方襲擊,目前暫無重大傷亡,隻是被拖住了腳步。”
陸玦不禁一頓:“陸琰呢,他們到哪了?”
那士兵回道:“侯爺那邊暫時沒有消息傳來,不過據之前的推斷,他們應當馬上就到玉湖了。等過了玉湖,就進入峽谷。”
玉湖……
陸琰眯眼看去,随後示意身後的人:“前面就是玉湖,大家休整半個時辰,然後繼續出發,時刻記住,進了峽谷,保持高度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