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倏忽而過,很快到了白家辦席這日。
“玉兒你來瞧瞧,可還滿意?”
白露兒替白玉媞将發髻挽好,簪上絹花,上下打量了幾眼,滿意地點點頭。知曉白玉媞瞧不見,将其推到屋外的階沿上,又打了一洗臉盆水來。
白玉媞聞聲看去,隻見水中的少女眉似初春柳葉,臉如三月桃花,一雙清淩淩的杏眼兒尤為出衆。
她隻簡單着一身柳綠色的棉布衣裙,發髻上簪着朵彩色絹花,陽光照在細白柔嫩的肌膚上,映得她更是如粉雕玉琢一般 。
“大姐手藝真好,我可太滿意了!嘻嘻,這是哪家的麗人兒呀?”
“當然是我白家的小麗人兒了!玉兒,快别在那兒吹捧自個兒咯,你舅婆和幺嘎婆她們都來了,當心笑話你。”
白露兒和白玉媞聞言,擡起頭來,才發現林菊香和餘荷花等人已經早早地來了,手裡或擡或提着飯桌條凳,以及鍋碗瓢盆等一幹物事。
白玉媞連忙喚道:“舅婆、幺嘎公、幺嘎婆、大表嬸、二表嬸、三表嬸、二舅娘、石榴姨。”
白露兒也依着來人喚了一圈兒。
林菊香将手裡端着的一盆碗筷放下,爽朗一笑:“可别聽你阿婆亂說,小娘子愛俏怎的了,舅婆打心眼兒裡覺着啊,咱們玉兒生得可标緻咯!”
丘多米擦了擦臉上不存在的眼淚,故作委屈:“大嫂好不講理,不由分說就給弟弟潑髒水。玉兒,你可不要信了你阿婆的話,日後就不給幺嘎公做吃食了,要曉得我可是惦念了好久!”
白老婆婆瞪了丘多米一眼,笑罵道:“你個活寶,還有嘞麼多小輩看着呢,你就演上了。竈房的活計用不上你,挑水有雲岐了,你克竹林找青山吧,他在那兒挖竹筍。”
丘多米正正經經作了一揖,口中學着戲腔,唱道:“嫂子有令,小弟不敢不從,這便去也。”
說着,熟門熟路地去了倉房,背上背篼提着鋤頭,轉眼就走遠了。
白老婆婆無奈一笑:“都快當阿公的人了,怎的還沒個正型?别管他,咱們克竈屋,菜都摘回來了,就等着你們來呢。二娘就别來了,你大着肚子呢,克陪雪兒說說話,看着她些,莫要一直做針線活。”
“我瞧着多米嘞性子就很好,人熱情又豁達,在縣裡的品香樓一待就是二十來年,嘞可不是一般人有的本事。”
“嫂子快别誇了,還是你家振業有本事,在縣裡做了嘞麼多年的賬房先生,比我當家的出息多了。”
“哪裡的話嘛……”
“玉兒,給,生辰禮物,試試看合不合腳?”
丘石榴送給白玉媞的禮物,是一雙繡有石榴花紋的圓頭布鞋。橙色的石榴花栩栩如生,針腳細密,底子厚實,穿上去大小合适,踩在地上軟綿綿的,絲毫不覺地面硌腳,足見做鞋之人的用心。
白玉媞在原地走了一圈,又蹦了蹦,開心地道:“大小合适,謝謝石榴姨,我很喜歡。”
丘石榴被白玉媞的笑容感染,柔和了眉眼:“喜歡就好。”
“玉兒,我送你的生辰禮物在屋裡面,咱們進屋瞧。”
“大姐你送我什麼禮物呀?咱們吃住都在一塊兒,我怎的從來沒瞧見過?”
“我給你做的貼身衣物,是在幺姑姑的屋裡做哩,我又沒把你栓在身上,你總有瞧不見的時候。”
“是這麼個理。大姐真是貼心,曉得妹妹我不喜做針線活,直接就攬在了身上,那就這樣說定了,日後我的貼身衣物都交給大姐了,謝謝啦!”
白玉媞一邊說着,一邊将兩人送的禮物裝進木箱裡,沒等白露兒答話,說完就跑出了屋子。
“玉兒你……哼,真是賴皮!”
白露兒跺了跺腳,話裡帶着些埋怨,臉上卻滿是寵溺。
“哎喲!”
白玉媞沖得快,猝不及防間,撞進一個洋溢着淡淡松香味的溫暖懷抱裡。
“玉兒你橫沖直撞地做甚,怎的越發沒有禮數了?呵,這便是你花費半個月時間做的荷包?針腳這般不平,不仔細瞧,還以為是隻蜈蚣卧在此處。還有這銅錢模樣的手帕,是生怕别人不知曉,你掉錢眼兒裡去了嗎?”
白玉媞不用擡頭,便知曉面前站着的是她那位好大哥。說來也怪,白雲岐對其他人都是一副和顔悅色的模樣,偏對她這個親妹子,不是挑刺便是說教。
白玉媞憤憤踩了白雲岐一腳,奪過荷包,轉身去了竈屋。
白雲岐低頭瞧了眼,暗青色的布鞋上落着一個灰撲撲的小腳印,看上去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