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何過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歪着頭用肩膀夾着手機,騰出手抱起一摞厚重的資料。
“何警官,明兒,有空嗎?”電話那頭傳來莫哀慵懶的聲音,尾音帶着點漫不經心。
何過輕笑了一聲,語氣裡藏着些許無奈,道:“放心吧,雖然這周挺忙,但我可沒忘跟你約的事。”
沒忘最好,無論這事是不是何過惹出來的,反正莫哀都把這賬算到了他頭上,他心裡絲毫不愧疚。
他冷哼一聲,仿佛這是理所當然。坐在瀾湖的欄杆上,迎着晚風,輕描淡寫地說道:“沒忘就好。那明天學校門口,我們不見不散咯。”
“行。”何過将文件堆放在辦公桌上,取下手機時,聽見“嘟”的一聲被挂斷了電話。
不過他沒時間去感慨莫哀的小孩子脾氣,快步走進辦公室,關上門,準備參加案件聯席會議。
而此時的莫哀已經放下了手機,雙手反撐在欄杆上,目光漫無目的地望向瀾湖水面。水光粼粼,他看了好些會兒才回過神。上周發生的事情像一場未醒的夢,萦繞在他腦海裡,難以散去。
這一周,他的生活忽然安靜了不少。早晨再沒撞見那個“好人”,大概忙得腳不沾地吧。學校裡也清靜了,同學和老師都不再找他的茬。甚至放學路上,那些喜歡惹事的小混混也銷聲匿迹。
最重要的是,今天醫院的檢查結果讓他松了口氣——免疫細胞數從500提高到800了,病毒載量也降到十萬以下。
這意味着,他還能繼續活着。
雖然現在活的不盡人意,但好說歹說不會突然就病死。
這不是他之前最希望的嗎?
莫哀坐久了欄杆覺得有些硌人,手臂一撐,從欄杆上跳到了地面,低頭看了眼手機,沒再想那些破事。
沿着湖邊的小道走去。夕陽下,湖面泛着金光,風輕柔地吹動他額前的碎發。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父母,他們大概希望他繼續活下去吧。思緒剛起,就被打斷——一個穿着警服的老警察與他擦肩而過。他們各自匆匆掃了一眼,便離去了。
莫哀心裡隐隐生出幾分疑惑。最近市裡頻繁出現警察,大概又在搞掃黑除惡的行動?自己會不會太麻煩那人了?
他思緒翻湧,卻很快甩開雜念。麻煩就麻煩吧,解決了問題,省得以後再牽扯不清。
那警察不喜歡助人為樂嗎?那就再幫他一次吧。
莫哀揚了下眉毛,做了這決定。
周六傍晚,如同往常一般他做了一個高中生習以為常的事情,去找個位置學習,學校雖不對他開放,但他也不是找不到位置學。
他默念莊子那句“吾生也有涯,而學也無涯。”心裡卻苦笑,他生命的崖岸邊,究竟在未來的幾年或是僅僅幾天?
時間飛快來到周日。他跟老師約好上午碰面,原本計劃家訪,但最終改成了學校内的“叫家長”。
莫哀實在想不通自己成為孤兒之後,竟然還會被叫家長,偏偏這個“家長”還是個警察,想了想還是苦笑。
他站在學校門口,擡手看時間。何過沒回消息,莫哀也不催他,就那麼靜靜等着。眼看着約定的時間快到了,莫哀皺了皺眉,正準備拿起手機,突然看見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跑了過來。
莫哀眉頭瞬間舒展開,他還沒開口,就看見保安的目光掃了過來。
于是上前,喊了聲:“哥。”
“我來了。”何過跑過來,沒多久就緩好氣了。
兩人并肩走到了門口,何過敲了敲保衛室的玻璃,禮貌地說道:“麻煩開下門。”
保安看了看他們,似乎想起上周的事情,随口問道:“周末還來學校?”
“我弟被老師叫家長了,今天過來看看。”何過笑着揉了揉莫哀的腦袋說道。
保安也沒攔他們,直接放人進來了。
“今天被喊過來,就是因為這個門衛。”莫哀狠狠的磨了一下牙齒,盯着何過那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忍不住打量起他,問道:“大夏天的,怎麼還穿得這麼厚?”
“下午還得回局裡,裡面穿的執勤服,外面套了件外套。”何過解釋道。
“哥還挺忙的嘛。”莫哀挑了挑眉,調侃了一聲,随後擡頭,像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胡子也剃了?”
“嗯,剃了,免得你老師也認為我是你叔叔。”何過伸手摸了摸下巴,真心求教般問道:“我才二十二,真的很老嗎?”
莫哀故作驚訝,說道:“你才二十二啊?!”
“……”何過無奈地看着他:“還是不像嗎?”
“沒有,吓你的。”莫哀輕描淡寫地說道,臉上沒有一絲負罪感。
何過:“……”
這小孩還挺會開玩笑的,呵呵。
莫哀在推開辦公室門之前,扭頭對一旁的何過,一臉正經地說道:“老師面前别亂說話。”
“哥知道。”何過點頭,歎了口氣,語氣裡透着幾分無奈,卻還是順着莫哀的話,仿佛真成了一個稱職的“哥哥”。
聽到“哥”這個字,莫哀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渾身都不自在,甚至怪想打人的。
他推開門,看到班主任王然正在電腦前忙碌,走近後發現他似乎在整理教案。
“老師。”莫哀出聲将王然從專注中喚醒。
王然擡起頭,看了看莫哀,又看向門邊的何過,随即開口問道:“這是你的哥哥?”
“是。”莫哀回答得幹脆,心裡卻默默補了一句,上周剛認的。
王然點點頭,接着說道:“行,那麻煩莫哀你出去一下,順便把門帶上。”
“啊?”莫哀蹙眉微愣。
不是要談論他的事情嗎?怎麼還要避着本人談。莫哀盯着王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何過,希望尋求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