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來的時候,發現我爸的墓碑也立在這兒了,我不知道是誰立得。”莫哀的目光落在父親的照片上,語氣裡夾雜着疑惑,但更多的是淡然。
“需要我幫你查查嗎?”何過問。
“會不會很麻煩?”莫哀有些猶豫。
“不麻煩,我願意幫你。”何過望着遠處的樹影,随口答道。
“啊?”莫哀有些呆住,轉頭看向何過,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謝謝你,何過。”
當話題聊到這裡時,莫哀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他站起身,動作太猛,腦袋一陣暈眩,眼前瞬間漆黑。他踉跄幾步,幸好何過及時扶住了他。
莫哀呆了呆,很快就适應腦袋缺血的狀态,朝墓園大門走去。
陽光毒辣地撒在地面,四周空曠,毫無躲避之處。大門處才有幾顆繁茂的樹,莫哀不喜歡在陽光底下站着,步伐快了些許。
何過偏頭看着已經走遠的莫哀,随後目光挪到墓碑的黑白照片上,語氣鄭重地說道:“叔叔阿姨,我會好好照顧他的,請你們放心。”
“何過,走啦!”莫哀回過頭見何過沒有動,催促喊道。
“來了!”何過立刻應了一聲,跑向莫哀。
墓碑上的照片裡,那兩張微笑的臉,仿佛在目送他們的孩子離去。
……
兩人并肩走出了墓園,沉默無言,不知道接下來該聊些什麼。
其實,何過心裡有很多疑問,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莫哀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欲言又止,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想問什麼?”
“……”何過嘴唇張了幾次,想了想,最終開口:“你母親是怎麼過世的?”
莫哀低下頭,牽強地笑了笑:“導緻我母親死的原因太多了,最主要還是因為……艾滋病。”
他說着停頓了一下,聲音低了幾分:“當時家裡沒錢買藥,也沒人照顧,還時不時有人上門讨債。我媽她太累了……有一天,我回家後,跑去廚房找她的時候,她胸口正插着一把刀,就那樣……走了。”
“後來呢?”何過輕聲問。
“後來,母親去世後,我按照她的遺書,找了保險公司索要賠付。那邊認定為自殺,不想賠錢。又在父親律師朋友的幫助下打了一兩年官司,才拿到賠償。搬家的時候,我又在家裡找到我爸留給我和我媽的銀行卡。把債清了後,我就搬到了這座城市住。”莫哀的聲音淡淡的,似乎像在叙述别人的往事一般。
“你沒有親戚嗎?比如爺爺奶奶,或者叔叔伯伯?”何過追問。
莫哀搖搖頭:“沒有,是個陌生人幫我把戶籍落到了這裡。我以為換了環境,能開始新的生活。可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同樣轉學來這兒的初中同學,他把我的事全都抖了出來。于是,全校都知道了我有艾滋病,以及知道……我父親是殺人犯。”
滿十六歲的年紀才需要負刑事責任,初中生還達不到那個年齡……
何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了片刻,才問:“那個陌生人,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莫哀搖搖頭,“我隻見過他一次,給我留了張卡。他說他是父親的朋友,想替他照顧我,我拒絕了。但他每月都會往卡裡打錢。那些錢我都沒花。我現在用的還是我父母留下的……遺産。”
說到這裡,莫哀的聲音越來越低,他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何過轉過身,望着莫哀,眼裡滿是心疼。隻可惜莫哀沒有看見,何過也不想讓他發現。
“何過。”莫哀低頭喊了一聲。
“嗯,我在聽。”何過答道。
“活着好累啊。”莫哀的聲音裡帶着隐忍的哽咽,始終不擡頭,像是不想讓人看見眼裡的淚水。
何過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抱住了他。
莫哀的下巴搭在何過的肩膀上,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他勉強壓下情緒,硬是擠出一句:“好好學習更累。”
何過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順毛安撫。過了好一會兒,莫哀主動從懷抱裡退開。
“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太丢人了。”莫哀裝作不開心地說道,努力掩飾自己的情緒。
何過垂下手,心裡五味雜陳。
莫哀走在前面,突然回頭喊道:“哥,我餓了。”
“走,哥帶你吃飯去。”何過揉了揉他的頭發,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