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視着裴尚身上的憂傷,呆在原地。
這時,裴尚恰好轉過身來,同她的眼神對上,虞明窈見他愣了一下後,又恢複往日眉眼帶笑的風流不羁。
他的話語很輕,一點都不似平日那個蠻橫頑劣的混小子。
“窈妹妹,怎還在蹙眉?這草地裡多舒服,躺下試試?”
“周遭一個人也沒有,不會有人嚼舌根,說你沒有大家風範的。來都來了,還被那些虛無的玩意桎梏作甚?”
她是真佩服他,傷懷如晴日下的薄雪,日頭一曬就消失殆盡。
不似自己。
虞明窈嘴角一咧,苦澀一閃而過,她也拾起衣裙,同裴尚一樣,躺在他距離一臂之處。
鼻腔中的空氣,清新、淩冽,有種芳草的清香。跟往日檀香、各種花草藥材糅雜的馥郁香氣,很不一樣。
虞明窈又細細嗅了兩下,這才莞爾一笑。
原來呀,是自由的味道。
她阖上目,眼前一片暗沉,夾雜些許鐵鏽一般的紅。
耳側,裴尚含笑的嗓音再度響起。
“我沒騙你吧?這地兒我就帶你一個人來過。我以前……”
裴尚的話,剛說到一半就止住了。
許是五感封閉一竅,在眼看不到的地方,嗅覺、聽覺都格外敏銳。
虞明窈聽出他的未盡之言,聽出了他的失落,聽出了他強行将失落掩住,想讓她輕松歡愉的本心。
原來,他在成為外人眼裡冷血狠厲的奸幸之前,是一個心底如此善良柔軟的兒郎。
身遭虞明窈一直沉默不語,裴尚說着說着,沒聽到一點聲響,好奇心促使他偷摸睜開眼,向她看去。
眼前的少女,肌膚賽雪,面頰處暈染一層淡淡的胭脂紅,阖目下的睫羽濃密修長,像一把小扇子。
真好看。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癢意,從裴尚的喉嚨處,蔓延到全身。他突然感覺到一陣渴意,喉結也不自覺上下移動。
他的目光,落在虞明窈唇上。
她的唇也生得好看。似花瓣般紅潤嬌嫩,唇形飽滿。
讓他忽地有種渴望,想俯身去咬一咬,嘗一下那是什麼味道。
一個時辰前,虞明窈攬住謝濯光脖子擁吻那幕,在裴尚面前浮現。
素來頑劣、心性不定的人,黝黑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冰冷,似泛着白光的刀劍,一閃而過。
虞明窈睜眼時,看到的就是裴尚這副神情莫測的模樣。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明,嫩白的手伸至已經起身的裴尚跟前。
“你拉一拉我。”
嬌氣,柔弱,大大方方的支使。
這是裴尚那刹那的感受。
他已經十六歲了,身邊同年齡官宦人家的男子,有許多已經知曉人事。
他也不是什麼都不懂。
“别這樣……”
裴尚嘟囔着,終還是垂下眸,拽起那隻柔弱無骨的手。
也是奇怪,先前拽她上馬時,他也觸過那隻手,可那時心潮澎湃,一心隻想着這山谷湖泊的景有多好,她來了有多歡喜。
而現在,他心跳紊亂,腦子裡想着些什麼腌臜念頭,他自個都不想深究。
“别哪樣?”
虞明窈起身拂了拂衣裙的褶皺。
眼前裴尚不但耳根子通紅,連脖子同上颚相連那一截,都露着層淡淡紅暈。
看得她又想逗他了。
“哎!”裴尚擡眼瞪了她一眼,眼神惱怒。
“再不回去,家裡人就要生疑了。我可不想挨訓。”
他口哨一吹,在山坡下湖泊旁轉悠吃草的馬,撒蹄就奔向他們倆。
虞明窈坐上馬,蓑帽被她撚在手中,身後裴尚刻意跟她拉出好大一段距離,跟來時很不一樣。
這也多虧她騎術好,要不然,就裴尚這幅恨不得離八尺遠的架勢,颠簸之中,她還不得早跌下馬去。
一路無言,這難得的沉靜,攪得虞明窈也好奇起來,怎麼好好一個話痨變啞巴了?
“你這是籌謀回去怎麼告狀?”
她禍水東引,刻意不往真正想知道的方向問。
果真,話一出,裴尚立即炸了。
“怎麼可能?我一團好心,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他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顧不得男女大仿,就想将她拽過來,同他理論。
肌膚相觸之際,兩人下半身緊緊挨在一起,虞明窈終于明白這人在避諱什麼了。
流氓!
她不是什麼都不知曉的女子,可以同碧珠一般,天真無邪問尚哥哥怎麼随身攜帶一把匕首,硌着她了。
她隻能将羞澀壓下,一點點用緘默,将這段暧昧無限拉長的時間度過。
終于來到先前老馬不肯再走的地,兩人看到那匹馬仍在悠閑轉身,不約而同皆松了口氣。
裴尚似屁股下有塊燒紅的烙鐵一般,立馬下馬,将一拉就要死不活的老馬,拽了過來。
“你坐這匹吧,它不喜被男子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