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澤仍是不死心,可沒有人看到秘境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程澤也拿不出其他什麼證據,幾位長老商量來回,最終決定取消蕭疏尋玄虛秘境的仙試成績,蕭疏尋沒有什麼異議,他也知道現在不是繼續糾纏下去的時候。
何況嚴格算起,自己也确實當不得這個第一,若不是顧清珩,恐怕都不能活着回來。
想到這,蕭疏尋的目光又落回顧清珩身上,心裡有些複雜,他沒法形容這種感覺,師尊似乎真的不一樣了,和最開始的他也不一樣。
即使有顧清珩做擔保,也承諾了會查清楚濁氣的事情,但流言還是傳了起來,加上清屏山中多數人都是對程澤一派馬首是瞻,濁氣一天不查清,這些流言就一天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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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珩送回其他掌門後才回到閑月閣,蕭疏尋的房裡還亮着燈,猶豫了一下叩響了門。
蕭疏尋本正在榻上調息,木妖一戰多少也受了點上,聽着門響便止了動作,顧清珩推門進來邊走邊說:“本來還說給你補加冠禮的,如今看來是不行了。”
蕭疏尋輕輕笑了笑沒有立刻回話,替顧清珩滿上茶捏着杯沿放在顧清珩面前:“師尊有這樣的想法,我已經很知足了,秘境中…多虧有你。”
他是想說聲謝謝的,但謝謝這個詞對他來說,太擰巴了。
“人沒事就好。”顧清珩抿了口茶,從袖袋中拿出先前在街市上看到那個青玉珊瑚冠,“還是先給你吧,加冠禮有機會再補給你。”
那頂玉冠着實漂亮,工匠的巧手将一塊青玉雕成了珊瑚模樣,在光下一片透亮。蕭疏尋沒有接,卻也看了許久:“加冠禮隻是個儀式,如今天底下除了師尊也沒人有資格為我束發了吧。”
顧清珩将發冠放在桌上,擡頭看着蕭疏尋等他繼續說下去。
“所以,師尊,為我束發吧,也就算是加冠了。”蕭疏尋抿了口茶水看向眼前人,顧清珩清楚地看到那雙眸子裡初見時的恨意已經消失不見。
月色如水,映得閑月閣的庭院十分靜谧,庭前的銀杏落了幾片葉子,混着夜露往門裡鑽。屋裡四周點着紅燭,卻沒有那麼濃的燭火氣,反倒是飄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蕭疏尋端坐在鏡前,目光卻不曾從身後之人身上離開,顧清珩輕輕扯開發帶,墨一般濃發在蕭疏尋背上攤開,顧清珩将那黑色的錦緞握在手裡梳着。
“對了,還沒問過你的小字?”顧清珩覺得氣氛有些太安靜了,出聲打破沉默。
“我沒有小字。”
顧清珩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在銅鏡中與蕭疏尋對視了一瞬。也是了,蕭疏尋無父無母,不知來處,年滿二十的加冠都被拖了這麼久,小字誰又會給他起呢。
鏡中的人微微低着頭,略顯昏暗的燭光下看不清蕭疏尋的表情,冰霜在他眼裡揉碎了卻捂不開,最終化成了一灘溫熱的水流向心裡。沉默了幾瞬,顧清珩動作輕柔地将他一側的頭發攬至身後,細細順着。
“滄池漭沆鑿昭明,前代風煙九曲平。為師給你起一小字,就叫昭明,意喻曆經滄海,仍心滿光明,如何?”
蕭疏尋在心裡默默念着這個名字,透着鏡子看着身後動作輕柔的人,燭光落在那人眼中像星火漫開,蕭疏尋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自己心口。
又痛,又燙,又癢。
“好了。”顧清珩幫蕭疏尋正好頭冠,雙手自然的放在他肩上看着鏡中的少年,“很合适。”
“嗯,多謝師尊。”蕭疏尋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顧清珩行了弟子禮。
蕭疏尋擡起頭,眼底似是帶了些笑意,卻又含了些其他東西。顧清珩沒有多看那雙眼,後來他多次去回想蕭疏尋當時的那個眼神,他始終沒有讀透,那裡面包含的東西太多太複雜。
顧清珩也是後來一遍遍地确定,那其中含着一個少年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最青澀的一次心動。
剩下顧清珩讀不懂的東西蕭疏尋自己也覺得意外,他就那樣看着他的師尊,卻好像忽然看見了另一個人。
另一個,全心全意對自己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