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疏尋失眠了。
不是因為那些難過的回憶,他站在鏡前來回打量着自己,打量着那頂青玉頭冠,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高興溢于言表。
金烏爬上了山頭,晚秋裡難得的大晴天,微風陣陣早晚微涼。蕭疏尋眼下微微發黑,面上卻難掩喜色,青玉冠在他頭上熠熠生輝,刺着程澤的眼。
“真是不明白了,師尊怎麼突然對蕭疏尋這麼好?”作為一個合格的嘴替,許途遠摸着下巴湊到程澤跟前,先是狠狠将蕭疏尋唾罵了一頓,而後再搖着尾巴恭維程澤,他還指望這個太子爺回了京都提拔他呢。
程澤那雙眼裡滿是不屑:“蕭疏尋身上到底藏着什麼事,我遲早查得清清楚楚,我要讓他身敗名裂,逐出山門!”
不遠處的蕭疏尋還沒意識到自己徹底被人盯上了,收了劍四下找尋顧清珩的身影。怪了,往常早訓都會定時出現的人今日怎麼連個影都沒見。
殊不知,他這位心大的師尊此時還在夢裡和周公切磋呢。好不容易結束了仙試,雖然遺留了一檔子麻煩事,但他已經三個月沒睡過懶覺了!
早先為了看着這幫弟子,不知道偷摸打了多少哈欠。雖然這些仙門術法憑着腦子裡的記憶,再加上自己的聰明絕頂,能學個二八分,但也看不出别人練的好賴。
顧清珩睡醒時,已是巳正過半,他潤了潤嗓子不慌不忙地走出屋站在門框邊上,迎着天邊的太陽伸了個懶腰,一轉頭才看到蕭疏尋就站在階下,顧清珩趕緊收了動作拉好衣服清了清嗓子。
“咳咳…為師早上,在房中打坐誤了時辰了。”顧清珩斜眼看向蕭疏尋,那人似乎嘴角憋着笑,這說辭确實讓人不可信,但是管他呢,“别站着了,跟我來。”
早上沒見人蕭疏尋便已經去顧清珩房裡找了一圈了,他還是頭一次見躺着打坐的,再加上顧清珩剛剛故作嚴肅的樣子,沒忍住笑。
顧清珩下了台階往閑月閣外走,在蕭疏尋面前稍作停留,打量了他這身打扮:“你穿黑的不好看,年紀輕輕的穿這麼暗沉的做甚?”
蕭疏尋快步跟了上去并肩走在顧清珩旁邊:“師尊怎麼還管起我穿衣了?”
“年輕人,要有朝氣!”顧清珩合上扇子在掌中拍了拍,像是打氣一般。
蕭疏尋笑笑轉移話題:“要去哪?”
閑月閣立在清屏山最頂,石階蜿蜒向下,蕭疏尋忘了眼那抹素色走去的方向,是去藏書閣的路,心裡了然半分。
“昨天不是說了,要和你查清楚濁氣的事情。”顧清珩停下步子轉過身仰頭看着蕭疏尋,“何況現在流言四起,對你總是不利的。”
顧清珩刻意顯得語重心長,他想着自己在蕭疏尋心中的形象此時一定是萬分高大。若是倆人換換位置蕭疏尋沒準真會這麼覺得,但是現在,陽光照在顧清珩臉上,他不得不眯起眼睛,許是自己也意識到了形象樹立失敗,架子隻端了幾秒就轉過身繼續走。
“濁氣,到底是什麼東西?”蕭疏尋想了一會問道,他隻知道這東西危害大,卻不知到底會有什麼影響。
“是可以殺人于無形,也可以讓人為己所用的東西。要命是一瞬間的事,但若是不想要命,便能成為蠱惑心神,讓他聽從于别人的毒藥。”
顧清珩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還要開口說什麼蕭疏尋卻沒刹住腳,石階就那麼大,顧清珩重心向後倒去本能地去抓眼前人的袖子,蕭疏尋也下意識去扶他,這倆人你拽我拉地從石階滾了下去。
蕭疏尋幾乎是把顧清珩圈在懷裡的,護着他的頭,還好石階沒幾階就落到平台了,要不這滾下去倆人可得變半殘。顧清珩從蕭疏尋身上爬起來翻坐到旁邊,人倒是沒事,手背破了點皮而已:“你會不會好好走路啊?”
“誰讓你突然停下的。”蕭疏尋将頭發往後一甩,先是掃視了一眼顧清珩,确認他沒事才揉着自己的胳膊肘繼續說:“你剛剛還要說什麼?”
顧清珩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伸手拉起蕭疏尋:“我要說,讓你離濁氣遠點,别想着将濁氣為己所用。”
“我還不至于那麼急功近利。”顧清珩這麼一說,蕭疏尋心裡也明白個大概了,自然也知道那天程澤為什麼忽然攻勢那麼猛。
顧清珩引着蕭疏尋到藏書閣,腰牌開了門後直接遞給了蕭疏尋,反正現在蕭疏尋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怕他在藏書閣亂學什麼東西,他倆如今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我記得,第一次見濁氣,是在後山?”蕭疏尋随手拿下一本書翻了翻。
顧清珩摔了那一跤覺得身上不怎麼得勁,一邊舒展着筋骨一邊回話:“也不一定,也許之前也出現過但你沒注意到,你經常在後山就沒什麼其他的發現?”
蕭疏尋搖搖頭,将那本書放回原處繼續往裡走。
藏書閣靜了下來,隻有翻書聲和偶爾的腳步聲,倆人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就着那幾個關鍵詞,濁氣,弋獸,九幽,胡亂翻找着。
“師尊,你來看。師尊?”蕭疏尋從書架後探出頭,合着隻有自己在這翻資料?出主意的人不知道啥時候趴在桌案上睡了,口水流了一地。
天色确實晚了些,但也不至于困成這樣吧。蕭疏尋拿着書坐在對面,自己又翻了翻,書上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