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珩料到曹毋沅能猜到自己的真實身份,畢竟是創世神,天下什麼事能瞞住他呢。
但顧清珩選擇沉默。
“我曾經也想為一個人逆天改命,也想與她攜手百世。曹毋沅身後的薄紗緩緩升起,一個女子的畫像顯露出來。曹毋沅沉默着與畫中人對視,僅是提起都會讓這個創世神眼中閃光,“可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包括我想為她改命這件事,都是被提前算好的。”
“聖主,這位是?”顧清珩上前一步輕聲問着。
曹毋沅沉默了一會,似乎在思考如何給顧清珩介紹這畫中的女子。
片刻後,才聽他聲線略微顫抖的開口:“她,是我的妻子。”
隔了一滴淚的滑落,那個聲音又說:“人死有魂,鬼死為魙,可她沒了,就是沒了。九重天,忘川河,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她存在過的證據。”
人世間,不怕生離,隻怕死别。
*
隔了許久顧清珩才終于從殿内退了出來,蕭疏尋靠在牆邊見顧清珩出來趕忙迎了上去。
“怎麼樣?”
顧清珩搖頭:“他還是不願意出手,但他告訴了我鬼濁的煉化方法。”
“那也不算一無所獲,順藤摸瓜,總能找到的。”蕭疏尋安慰着說道,“他還說什麼了?”
倆人擡腳往樓下走,先前飛出的蝴蝶翠鳥又慢慢飛回畫中,周圍逐漸平靜。顧清珩又停住腳步,轉頭看着蕭疏尋,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昭明,如果有一天,你我被迫拔劍相向,你該如何?”
蕭疏尋皺眉:“不會有那一天的,從你幫我隐瞞攝魂術開始,你我就已經站在同一個位置上了。”
如果時間倒退幾個月,也許蕭疏尋會說“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你”,但現在,他從未想過他們成為對立面會如何,他就是莫名生出了這樣的底氣,顧清珩能一直站在他身邊。
蕭疏尋見他沒回話又問:“師尊,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顧清珩回過神繼續走着,“隻是聽了個故事,有感而發。”
蕭疏尋沒接話,顧清珩願意說自然會告訴他。
二人回到樓下,仍是那副熱鬧景象,台上的桌椅已經撤去,正有舞者翩然起舞。來往賓客絡繹不絕,見新人下了高殿再次歡呼起來,祝福聲蓋過一浪又一浪。
無奈,倆人一路彎腰挂着笑出了毋行樓,禮生郎前來送行:“二位這就走了?喜日子不多喝兩杯?”
“不喝了,我們求了聖主的福澤就夠了,多謝諸位的熱情。”蕭疏尋拱手,引着顧清珩往外走。
顧清珩忽然想起曹毋沅說的,福澤收不回,來回琢磨了一下,他該不會真的跟這小子生生世世捆綁都要在一起了吧!?
回了客棧,顧清珩先拐進屏風後去更衣,素日不離手的扇子丢在桌上,蕭疏尋拿在手上把玩着。
“曹毋沅說,那鬼濁,是從陰火中提練出的。”顧清珩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陰火淬煉,原料還是鬼桀,所以想煉化鬼濁,就需要大量的鬼桀。”
“上哪去找那麼多鬼桀?而且這東西煉制過程中不會反噬嗎?”蕭疏尋問道,看着顧清珩換了衣服走來,自然地接過他換下來的那身大紅衣裳。
顧清珩沒作答,曹毋沅也沒說啊,默了幾秒才開口:“修習邪術都有走火入魔的風險,何況是濁氣這種本身就能亂人心智的。但在強大的力量面前,總會有人願意劍走偏鋒。”
“你在說我?”蕭疏尋想也沒想反問道,問出了話他卻先後悔了。
“這麼快就把自己跟那種人歸為一類了?”顧清珩上下打量了蕭疏尋幾眼面上是不加掩飾的嫌棄,“趕緊換衣服去,醜死了。”
蕭疏尋張開手臂低頭輕瞄,視線又回到顧清珩身上:“不是說我穿深色太沉重嗎?這紅色多亮眼,也不好看?”
聽了話顧清珩才舍得才給他幾個眼神,在那套他眼裡的醜衣服上又端詳幾瞬,結果還是欣賞不來:“俗,但是俗得特别。”
蕭疏尋習慣了,拿了衣服去換:“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顧清珩靠在窗邊,下巴磕在手臂上,視線在窗外的點點星火中流轉:“出去走走吧,好好看看曹毋沅的毋行域。”
看看他為一人所建,又将自己困在這的毋行域,看看這位創世神的執念。
毋行域的天似乎要比其他地方低些,天燈飛得再高好像伸手就能拽下來。整座城被籠罩在月色和燈火之下,黑夜也如白晝。偶有煙花在毋行樓頂綻放,落在水中被河燈蕩起的漣漪攪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