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變得沉重起來,霧濃得化不開,如同被奪去了感官,不敢向前也不敢向後,生怕行差踏錯一步,摔得粉身碎骨。
周遭驟然變得寂靜,聲音也被濃霧吞噬。碧雲閃着青光,顧清珩神色緊繃,努力想要撥開迷霧,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掌心忽的碰到什麼,顧清珩霎時後退橫起碧雲拉開距離。霧氣慢慢散去,眼前逐漸浮現蕭疏尋的身影。
隻是他阖着眼,一襲黑袍如墨,烏發被金冠束起,額上魔印閃着詭異的紅光,魔氣淡淡地從他體内散出,漸漸在身後形成一個暗黑色的光暈。這不是初顯魔相,這便是馭魔圖中的魔君,蕭疏尋。
“……昭明?”
顧清珩剛試探出聲,脖子上忽然一涼,他不知自己是被吓住了還是如何,總之是被這股寒意凍在原地動彈不得。
耳邊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之所以熟悉,是因為他在出聲的那一秒顧清珩就認出了這個聲音,但是他不敢認這個人。
“看到了?他是魔君,不是你的小徒弟。你叫不醒他的,你忘了先古預言是怎麼說的?”
“星辰黯,血月現。天無晝日,地無生靈,蒼生悲泣,魔君重臨。”
顧清珩被控在原地,全身似乎隻有心跳和血液還活着。那聲音終于從身後繞到身前,顧清珩也終于看清了那張臉。
“季…懷枕…”三個音節從喉間掙紮出來,憤怒,但更多的是震驚。
季懷枕眉頭舒展開,眼中透出些喜色,卻是帶着玩弄:“啊,還記得我啊?我以為你在畫卷待久了,已經忘記我這個老朋友了。”
“見到我,是驚喜多點,還是驚吓多點呢?”
話語堵在心口,顧清珩隻覺得自己太傻太遲鈍了。
離火,鏡界,幻像,他早該想到是季懷枕的。
隻是他沒想過這個可能,顧清珩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他能夠進到畫卷中,别人也可以。
縱使過程和目的不同,但結果都通向同一個,不可置否,如今他确實和自己的昔日故友面對面站在另一個世界。
“看來是驚吓更多呢?”季懷枕又繞回顧清珩身後,雙手扶着他的肩,引着顧清珩的視線看向前面魔化的蕭疏尋,在他耳邊低語:
“什麼樓閣落影,景州雨夜,這才是你真正的心魔。預言的魔君到底是不是蕭疏尋,你敢賭嗎?你敢拿三界的生靈去賭嗎?”
顧清珩努力想要回頭,卻被人死死地掰過脖子:“你看清楚,他是魔君,是上古魔君蕭疏尋,你不殺他,他将來就會殺了你,還會殺了所有人。”
“不…不會!”随着顧清珩的一聲怒吼,身上驟然一輕,顧清珩揮起碧雲往身後斬去,背後的濃霧像一堵牆一樣,哪還有季懷枕的影,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顧清珩還沒來得及喘息,蕭疏尋提劍就來。
碧雲與不若撞在一起,發出一聲轟響。顧清珩被推着往後滑了幾步,蕭疏尋的臉近在咫尺,眸中血色一片,沒有溫度,沒有感情。
“昭明!醒醒!”顧清珩試圖叫醒蕭疏尋。
“他不是昭明,他是蕭疏尋,他是魔君,預言的魔君,殺了他……’
“……殺了他你就能回去了!”
季懷枕的聲音又由遠及近地響起,繞在耳邊揮不去掃不開,顧清珩呗吵得有些煩躁,忍不住破口大罵:“你他媽什麼時候學會這一招了?有這誘引人的本事花菱君早就是你的了!”
話音剛落,劍身一松,面前的人退開,取而代之是季懷枕帶着愠色的臉:“你再說一遍?”
顧清珩要氣笑了,鎮靈塔關了這人十八年,怎麼還是這狗脾氣。也是,十八年對于他們這種上千年的老家夥算個什麼,須臾不過。
顧清珩抹了把臉開口:“再說一遍怎麼了?說錯了?喜歡人家幾百年,見了面連個屁都不敢放!”
季懷枕雖然來者不善,近來發生的這些事也多與他有關,但顧清珩心裡莫名地有點痛快。
己朽不是他認識的己朽,季懷枕再怎麼說,罵他能罵出響來,如此,顧清珩才覺得自己是顧清珩而非時予。
季懷枕幾乎是撲到顧清珩面前,揚手就是一巴掌:“你又好去哪了?霜音仙子給你送花你說你花粉過敏,活該你他媽沒人愛!”
顧清珩被這一巴掌扇蒙了一瞬,也沒收力将這一下結結實實還給季懷枕:“你有人愛?眼裡隻有你的花菱君,人家還不鳥你,你才是活該!”
顧清珩一邊說着,一邊留心周圍的情況,蕭疏尋在身後安安靜靜一動不動,心裡可算有底了,多半也是季懷枕故意搞的鬼。
“我早晚撕爛你這張嘴!”季懷枕說着又一轉身消失了。
一旁的魔君就好像觸發機關似的又朝人提劍砍來,顧清珩由不得在心裡罵道:“果然腦子有病,追不到花菱君給他愁成變态了吧,非得跟蕭疏尋打個你死我活嗎?這是識海,又死不了……”
不對…顧清珩忽然止住了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