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少年眉目清秀,左耳挂着一隻小鈴铛,和先前那位老者唯一的共同之處隻有那隻灰白色的左眼。
腰間挂牌,上刻“不渡”。衆人又是恭敬起來,難怪古稀老人能追着冥廊跨山越水,這人原是創世地神白渡風。
白渡風嘴角挂着笑,似乎對衆人的反應很是滿意:“現在能帶我一起去了吧?”
顧清珩心中惶然:“神君說笑了。”
這誰還敢說不啊,但以白渡風自己的本事去個九幽就跟去隔壁串門一樣,又何必非得跟着他們幾個半吊子混上一路,白渡風自己的解釋是:好玩。
而且他覺得在一群小屁孩面前顯露真身,感覺爽爽的。
其實白渡風一起也不是壞事,九幽本來情況就複雜,雖然不知他去九幽是做什麼,但若真遇到什麼,說不定白渡風大發慈悲還能出手幫上一下。
想到這顧清珩先是拱手謝了一言:“九幽黃泉,神君相助,晚輩自會銘記。”
蕭疏尋也學着他的樣子在身後作禮低頭,先前那番不敬之姿早就沒了。見到顧清珩時他忽然就心安了,好像他不在,所有事情得自己拿主意,但顧清珩在,他可以不管其他,隻顧好眼前這個人就行。
白渡風虛扶了一下,渾身一股頑勁:“我可沒說會幫你們啊,看心情吧。”白渡風目光又在顧清珩身上打量來回,壓低了聲音開口:“有武使不出,老難受了吧?”
同為創世神,曹毋沅能一眼看出顧清珩不是當世之人,白渡風也不例外,這一點顧清珩當然是想得到的,也沒什麼意外。
一旁的蕭疏尋聽得清楚,自然也是明白白渡風話中何意,靜看着顧清珩等他回話。
想來也是難受的,莫名其妙跑到另一個人身上,本來是上天入地的仙君,一朝變作煩人,光是看他幾次用神力那麼艱難就知道這人心裡有多憋屈。
蕭疏尋又免不了胡思亂想了,萬一有一天顧清珩離開了怎麼辦?若真到了那般天地,他上哪去找顧清珩呢?
白渡風知道顧清珩是有意隐瞞,也沒再多說什麼,鈴铛響了幾聲,晃身到床邊:“行了,該睡的睡,該吃的吃,天黑再走。”
衆人心急卻也隻能應下,白渡風滿意地點點頭袍子一揚往床上一橫,人老了睡眠質量就是好,眨眼就入了夢。
“睡這麼快,周周啊,唠會?清屏走了一趟怎麼事?”恒一湊到段周跟前找話題,段周不想言語嗯了一聲就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恒一了解段周的習性,又想往顧清珩那邊湊,轉頭看着顧清珩正往外走,蕭疏尋緊緊跟在他身後。先前隔壁屋看到的那一幕瞬間浮現,恒一的好奇心完全燒了起來,趁關門之前擠進屋中。
“幹嘛?”
“唠會。”
屋内沒燒爐,這會過了晌午氣溫慢慢低了下來,恒一搓了搓手往矮榻上盤腿一坐,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卻忽然發現自己壓根不知道怎麼問。
顧清珩見他欲言又止有些不耐:“你到底要說什麼?”
恒一摸摸鼻子:“就好奇,你倆剛幹嘛呢?”
顧清珩一臉黑線,哪能想到恒一看着斯斯文文的,怎得想法那麼多,顧清珩幹脆順着他的話,半咬着牙說道:“能幹嘛?徒弟伺候師父洗澡呢。”
順嘴胡說罷了,這誰不會,蕭疏尋聽着心裡發笑,這倆人真是一個敢問一個敢說,他隻當聽段子,一邊鋪好了床。來回扯了幾個皮,恒一這才起身回了隔壁,屋裡安靜下來。
“你睡會吧。”蕭疏尋抱了個軟枕放在一旁的軟榻上,将床讓給顧清珩,“我一會叫你。”
顧清珩看看床鋪視線又落回蕭疏尋身上:“我要不再去開一間房?”
說着,這人也是擡了腳要往外走。先前也是共處一室過,甚至也還睡在一張床上,如今不僅僅是蕭疏尋,顧清珩也覺得哪裡說不上來的别扭。
但他不可否認,從恒一出去到蕭疏尋開口,在這之間他除了自己的心跳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
蕭疏尋拽住他的衣角:“左右不過幾個時辰,一會就走了,别浪費錢了。”
衣裳本來就大些,蕭疏尋這麼一拽竟是給他肩膀處扯了下來,裡衣也歪了幾分,蕭疏尋忙松了手,耳尖卻微乎其微的紅了起來:“這衣服大小不合适,我拿去換了去?”
顧清珩理好衣服,走到床邊:“穿都穿了,算了。”
蕭疏尋确實是不知道顧清珩的尺碼,不過是給他裹衣服那會趁着恒一說話的空檔,虛抱了抱他,卻又不敢緊着手臂,衣裳自然就大了些。
“那休息吧,要到晚上,時間還早。”
“嗯。”
顧清珩和衣躺下,被子拉開一角蓋着胸口和肚子,蕭疏尋則枕着手臂半靠在矮榻上。屋内又陷入一片安靜,顧清珩睡不着,眨巴着眼睛看着床頂,斷斷續續想着好多事。
從睜眼醒來看到蕭疏尋手持匕首對着自己開始,到他開了宙陣送走蕭疏尋結束,一件件事情在腦中如連續劇般快速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