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珩側過身子躺着,目光卻是落在蕭疏尋身上,不知那人是睡着了還是醒着,剛要背身過去聽他開口:“師尊看出什麼了?”
閉着的眼慢慢睜開,隔了些距離顧清珩看不太清,似乎看到了一點笑意:“沒什麼。”
話落,轉身背過去,身後窸窣一陣,頭頂投了片陰影下來,分明是有人挨近。顧清珩回身,撞進一雙近在咫尺的珀色眸中,他又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你剛剛在想什麼?”話語低沉落在耳邊,顧清珩不敢動,身子還維持着側躺的姿勢,說話也斷斷續續起來:“沒..沒什麼。”
“在想那個吻嗎?”
要命!蕭疏尋好像又低了些,太近了,近到呼吸可聞,可卻還是看不清他的眼睛,或許是不敢看?
顧清珩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想躲又無處可躲,隻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人離自己越來越近。
唇間相抵的瞬間他忽得醒來,天色已晚,屋裡不知何時燃上了炭,屏風也換了新的,被子在身上裹了個緊,難怪會熱。
蕭疏尋坐在爐邊煮茶,手邊放了一套新的尺碼合适的衣裳。顧清珩摸着自己的心髒,還沒從夢裡沉靜下來,這次可真是他意淫蕭疏尋沒跑了。
“醒了?試試合不合身?”蕭疏尋将衣服遞到人手上。
顧清珩拿着衣服比了比,便知道這件尺碼肯定是沒錯的:“你這不也是亂花錢?”
“衣服不合身萬一到了九幽要打架,不方便。”蕭疏尋又坐回茶桌旁,跟着顧清珩這麼久也是學會煎茶了,“換好衣服剛好來喝茶。”
顧清珩沒再推拒,拿了衣服到屏風後去,又問道:“猜到正确尺寸了?”
“嗯。”蕭疏尋順着他應聲不做解釋,實則是趁着顧清珩睡下,手當做尺一拃一拃量來的。
“不是說天黑了就該走了嗎?還沒動靜?”顧清珩換好衣服對面落座,捏起茶杯在手中撚着,刻意忽略了剛剛的一切。
“剛去看了,白渡風還沒醒。”
創世神同行,顧清珩猜到白渡風應該是會直接帶他們去九幽,省了路上的時間,但也不是這麼個磨蹭法。
清茶一飲而盡,起身就往隔壁去,白渡風醒是醒了,又吃上了。吃相倒是比當老頭子時文雅了些,但飯量還是那麼大。
白渡風邊吃邊說:“九幽地界特殊,我有我的要事,到了地方各走各的路,好賴别找我。”
顧清珩颔首:“神君能助我們這一程已經足夠。”
“都說九幽是反過來的魔域,隻有白晝并無黑夜,烈日讓九幽隻有無盡的黃沙與焦躁,你們要找的東西,得往深處去,往末地走。”
末地?是顧清珩當年一己之力斬殺數以萬計惡鬼之地,惡鬼魂飛魄散後,末地也徹底淪陷黃沙之中不複存在。
顧清珩心中有惑,他忽然不明白自己如今所處的畫卷到底和現實有何聯系?為何千絲萬縷藕斷絲連,卻又好像毫不相關。他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白渡風将顧清珩的表情盡收眼底,吃完了最後一菜擦了擦嘴:“你有什麼想說的?”
如何說,又該從何說起。
顧清珩迫切地想要知曉一切,除過畫卷之中如今發生的種種,他還想要探尋更多,他為什麼會落入畫卷,又為什麼是他?
如今走的這條路會把他們帶向何處?未知的恐懼在此刻忽然被放大,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問題會帶來更多的矛盾,而僅僅是因為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
或許顧清珩從前也想過,隻是被他忽略掉了,他并沒有仔仔細細地去思考這些。
白渡風站起身,左眼微微發出銀光,片刻後淡聲開口:“你可以放心的一點是,你如今走的這條路,沒有錯。”
“至少你心中所求所願,都不會違背你的意願。你是聰明人,自然能想得通,縱使當局者迷,但從内而破,不過是廢了些時間罷了。”
白渡風又問:“若有一天這一切都結束了,你該如何?”
顧清珩清楚白渡風問的是什麼,白渡風隻是随口一問,但真正緊張起來的卻是蕭疏尋,因為他同樣清楚話中深意,他也想知道,如果有一天這一切都結束了,顧清珩該回到自己的世界,他會如何。
眼前的人沉默着轉過身看向自己,蕭疏尋與那雙眼對視了許久卻讀不出任何意味,他心中莫名焦躁起來,甚至想逼他給出一個答案。
“現在說一切都太早了,我不知道,如今的每一天都比昨日更難忘,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難行。我想逃離,卻又不允許自己膽怯。”顧清珩忽然笑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就算最後什麼都留不下,我也心甘情願做這些事,直到,再也不需要我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