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九幽。
年容不是很能理解季懷枕從扶夷門回來後為何看上去心情不錯,明明他們的計劃失敗了。
原先蕭疏尋已然成為仙門之恥,他又将扶夷一事加之其身,本是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但那清屏掌門巧舌如簧,硬是哄得仙門耐下心來。
“尊上,那幾人已經往九幽來了,若是遇上,該如何?”
季懷枕背對着年容,拿着長勺逗弄籠中翠鳥,開口卻言其他:“你跟了蕭疏尋多久?”
“回尊上,魔君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立誓此生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季懷枕緩慢地轉過身:“你追随的蕭疏尋已經死了萬年,如今這人早已不似當時,你還認?”
“認,隻要他是蕭疏尋,他就是我的恩主。”
季懷枕眼中滿是探究,默了一會又問:“你既然是為他,又為何來尋我?”
年容低下頭,避開季懷枕的視線:“尊上可助魔君成就大業,年某自當效力,如今魔君被人誤導,需勞尊上多費心思。”
“你就不問問我,為何要幫他?”
季懷枕笑了,溫和之下卻是一片霜寒,不等年容回話語調低了幾分又落下來:“你這把雙刃劍,就不怕傷了自己的舊主?”
年容猛地擡頭,唇舌抿了來回才鄭重出聲:“我知尊上一直對我心存疑慮,我是為魔君行事不錯,但也記得尊上對我的恩情,尊上若是願意告知年某緣由,年某也隻當聽了個故事,不會多言。”
畢竟是仙界神域之人,怎麼會想着去幫一個魔君,年容當然想過其中緣由。
神域已有一位上仙閉關飛升,他能想到的就是季懷枕為應召預言,喚魔君出世,再合同那位上仙将其鎮壓,但年容不會讓後事發生,所以季懷枕對他來說,也是利用。
季懷枕移開話題:“程澤呢?”
“融了鬼濁,還在适應。”
“他們若真來了末地,就讓老朋友去迎接。”季懷枕手掌覆在淬爐上,眼中是不明意味的笑意,“我已經見過了故人,倒是比我想象中狼狽得多。”
*
忘川入了九幽,才算是變成了真正的三途河,血腥彌漫,屍鬼遍布。
白渡風帶着他們入了九幽就不見人了,九幽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說到底也是一方天地,等離了三途河才算是真正到了九幽。
任何地方都分個三六九等,九幽也不例外。
上城是三生石前,看前塵尋往事,往生來世。而末地便是黃沙肆虐,惡鬼聚集之地。
記憶在目之所及和撲面而來的氣味中回籠,腥澀與蕭條一如當年,顧清珩下意識握緊了拳,熱風拂面中似乎又回到了當年他獨自一人平末地,斬惡鬼的時候。
他那時想的最多的,就兩件事。
這惡鬼他娘的怎麼這麼多…
…怎麼就沒個人來幫幫自己呢?
“這地…能有什麼啊?咱們會不會找錯了?他們總不會藏在這髒惡之處?”恒一揮袖甩走黃沙,拿出一方帕子捂住口鼻,湊到顧清珩跟前問着。
顧清珩被扯回了思緒看了看四周:“末地惡鬼聚集,還有一些逃竄來的惡妖,濁氣自然而生,小心為妙。”
話落,顧清珩的折扇已變作長劍握在手中,他最是知曉末地危機,不僅是惡鬼妖魔,單是弋獸就難對付。衆人見狀也紛紛警惕起來,順着沙路走着。
末地早先是九幽冥主的一處殿宇,後來不知為何被冥主舍棄封鎖,時間推移愈發蕭條,無處可去的惡便聚集于此,唯有那所殿宇一如既往。
本就是極惡之地,不知何時何處就會竄來危險,但這一路,一直到那所殿宇都不曾遇到任何攔路石。
宮殿高聳,挂着牌匾卻未刻字。顧清珩忽而記起,他平息末地紛争後負傷至此休憩,後來黃沙吞沒所有唯獨留了這座宮殿,他那時心高氣盛,又不爽自己孤軍奮戰,也大起膽子給冥主的殿宇題字“清來”。
眼前題字之處一幹二淨毫無痕迹,顧清珩沉默了。一個他從未想過的可能在腦中一閃而過——既是上古畫卷,所記所載之事皆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
“猜得不錯,還不算太笨。”季懷枕的聲從身後傳來,顧清珩收回思緒迅速回頭,另外三人早已不見蹤迹,隻有季懷枕負手而立。
“夢中一别,如今才算真正的故人相見,你就要拿劍指着我,不好吧?”季懷枕雙指并攏移開碧雲,“從前不用劍的人,如今也順手起來了?”
“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