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一長老和段掌門還不見蹤迹。”
蕭疏尋自是明白顧清珩這會的窘迫,他知道顧清珩有滿心的疑問,比如是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也清楚顧清珩這會有許多話要說,但他偏偏就想要這份窘迫停留地再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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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懷枕的幻術讓恒一和段周迷失了方向,等回神過來已經行至末地深處,身側不見顧清珩和蕭疏尋,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雙眼猩紅的弋獸,以及那位消失已久的清屏掌門首徒。
恒一難以形容他再見程澤時的心情,他在客棧出發之前算了一卦,這一卦見了血紅,恒一并沒有告訴其他人,算完了卦就默默收了起來,此行艱難他亦是知曉,可他終究是不想和清屏子弟對上刀劍。
弋獸口中涎液垂落,獸眼中是掩藏不住的血腥,隻等程澤一聲令下。程澤早已不似清屏歲月時,鬼濁讓他的實力突飛猛進,他也更加依賴也更貪婪這股邪力,不等季懷枕開口,他也早已按耐不住想要試手的心。
“程澤!你可知這是邪術,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恒一還想開口勸回孽徒,程澤對他的話視若無睹,本就跋扈慣了如今更是不裝了:
“蕭疏尋不也修了邪術?怎麼不勸勸他,你們永遠都是這套說辭,走火入魔,不得好死?哪就那麼絕對,英雄豪傑隻量一腔豪膽,我偏說我是英雄,而你們,就是我功成的墊腳石!”
往前推上個把月,程澤對清屏山還是存有敬畏之心的。皇城所有法事,天家祈福皆出自清屏山。代代皇帝以求長生,去了清屏求仙問道回來便能坐穩了太子之位,這似乎已經成了皇宮的默認規矩。程澤早已以太子自居,他站在清屏山的山巅,望得見自己往後坐擁春秋江山的結局。
但如今,他才知道皇權與長生不可兼得,他想要長生,單憑清屏山那幾年怎麼能夠,但鬼濁可以。他在這九幽之中見過了太多仙門無法觸及的東西,他知道季懷枕是真正的仙人,才知道清屏山那所謂的修仙之路是多麼呆闆。
弋獸得了号令,仰天長嘯朝着兩人撲去,四面八方來的還有哀嚎的惡鬼,程澤狂笑其中,這才是食人血肉不吐白骨的九幽末地。程澤不出手,隻躲在這群邪祟之後,如同他對于蕭疏尋的惡一樣,仿佛如此,雙手幹淨的便是他。
“真是孽徒!段周,逐月!”恒一揮開一隻弋獸喊道,段周點頭應聲飛身到人身邊。
他倆能成為好友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在恒一入清屏山之前倆人先後師從同一人,雙龍逐月被分開兩式教給他們,不完整的劍譜卻被兩個人湊成了更上一層樓的劍陣。
九幽黃沙卷起,烈日之下荒漠中頭一次亮起赤紅之外的光芒。一黑一白兩條龍影自二人劍中直沖上天,似是勾了旭日燥熱沖擊向獸群之中。相比弋獸那些惡鬼就更佳不堪一擊,隻是被龍影挨到便魂飛魄散。
這一招終是逼得程澤不得不出手,他邪笑着将十足的鬼濁揮向二人,卻在半空被另一道更加強勢的氣流打破。
恒一與段周同時收劍,看向來人方向,顧清珩與蕭疏尋并肩而來,蕭疏尋不顯魔印,手中不若卻通體漆黑,恒一有些驚奇,但現在還不是絮叨的時候。
“程澤,我念你是我閑月閣首徒,放下屠刀,随我回去,我可以饒你這一次。”
程澤不語,似是沒想到顧清珩和蕭疏尋會來得這麼快,恨之入骨的人就在眼前,季懷枕先前交代抛之腦後。他也不想再聽顧清珩廢話,閉眼念咒更多的濁氣肉眼可見朝他身體彙去。再睜眼時,滿目猙獰,理智徹底被癫狂取代。
漫天鬼濁對上鬼氣,一聲轟鳴後程澤飛身朝蕭疏尋而來,招招緻死。他也有執念,他不信他勝不了這個野蠻庶人。
程澤恍然記起他第一次見蕭疏尋的時候,蕭疏尋十二歲,他也是十二歲。他從一開始就看不起蕭疏尋,那年先後行了兩次拜師禮,封了兩個徒弟,一個是皇宮尊貴無比的皇子,一個是街角苟活如野狗的乞丐。程澤是大師兄,蕭疏尋朝他敬茶時,他将眼中的厭惡掩飾得很好,程澤接過了那杯茶,卻将它倒在腳下。
蕭疏尋的恨意不比程澤少,似是将時予的那份也加在了程澤身上,卻還記得顧清珩的話,一招一式留有餘地,從容應對着程澤緻命的每一劍。刀劍相抵,目光相對,這次誰都不做掩飾,恨就是恨,誰都不會閃退絲毫。
而下一刻,蕭疏尋明顯看到程澤雙瞳一震,驚覺手上力度頓時消散,眼前人向後仰去,劍落人亡。